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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水,脖子上沾滿鮮血,彎曲著搖擺著,宛如舞蹈中有彩蛇。那個紅衣女人拍著巴掌歡呼:“打中了!打中了!馬副市長,您真是神槍手!”從她的聳動著的上,上官金童知道這打扮妖冶的婦人已頗不年輕,但她拍手雀躍的動作卻像對天真的中學小女生的拙劣模仿,這令上官金童心中頗為反感。這傢伙也是個不可救藥的貨色,差不多死到臨頭了,還產生這種休閒的情緒。紅裙女人好像故意要跟上官金童賭氣似的,掄起兩根裸露的白胳膊,夾住了馬副市長的粗短脖頸,然後像雞啄食一樣,跳一下,在他的腦門上啄了一口。秘書脫下皮鞋,挽起褲腿,堂著一汪汪的淺水,去把那兩隻中彈的天鵝撿出來。撿那隻沒死利索的天鵝時,秘書差點陷入淤泥沒頂的深潭,嚇得馬副市長頓腳大叫:“小何,小心!”秘書把死利索的天鵝和沒死利索的天鵝放在綠草地上,紅衣女人彎下腰,伸出食指撥弄著鳥毛,她驚詫地大叫道:“哎喲!天鵝身上還有蝨子呢!”獵手們繼續前行,從上官金童面前經過。馬副市長和秘書側目對著沼澤地,搜尋著獵物,根本沒把新墳前的人放在眼裡,反倒是那紅衣女人,很認真地盯了上官金童幾眼。上官金童嗅著女人身上散發出的濃郁的名貴香水氣味,並條分縷析地辨別出了混雜在香水味裡的狐臭氣。這女人身材的確很好,雙腿修長,細頸高挑,但胸前的Ru房已經松馳下垂,儘管有“獨角獸”託著,但假的就是假的,行家眼裡不攙沙子。揮手之間,上官金童還發現這個女人腋窩裡叢生著火紅色硬毛,狐臭的氣味就從那裡放出來。 他們過去了。上官金童明白了這些人根本不是為已而來,心情頗有些矛盾,可謂半憂半喜。獵人與鳥,勾起了他一些回憶,自然是與鳥兒韓有關。鳥兒韓其實是個懂鳥語的怪才,要不他憑什麼能在荒山野嶺裡生活十五年呢。他一定能與鳥兒對話,交流思想,對著日本鳥兒訴說他的思鄉之苦,也許有許多鳥兒遠涉重洋來到高密東北鄉向我們報信,只是我們聽不懂鳥語罷了。平!平!又是兩聲槍響,獵人擊斃了一隻水鴨子,那可憐的鳥兒是飛起數米高時中彈的,鉛丸把它的身體打碎了,綠色的羽毛在沼澤地翻飛,它跌落在水汪裡,像塊垂直下落的石頭。秘書扔下手提的皮鞋,往上擼擼褲腿,又要下去撿鳥。馬副市長說:“小何,算了吧,一隻小傢伙,不值得。”紅衣女人嬌滴滴地說:“不,我要那鴨上的翠綠羽毛。”小何說:“不要緊的,我去撿。”小夥子很踴躍地跳下去,噗噗哧哧地踩著爛泥往前走,淤泥陷到他的膝蓋處,他走得有點吃力。接近死鴨子時,淤泥分明深了,直陷到了他的大腿根。馬副市長喊道:“小何,回來吧!”但為時已晚,淤泥裡噗噗地冒出有硫磺味的氣泡,好像不是小何的身體下陷而是淤泥在上升。小夥子掉回頭,喊叫了一句什麼,上官金童沒聽清楚,但小夥子慘白的臉上那驚恐的表情卻牢牢地印在他的腦子裡。 傍晚時分,營救落泥秘書的人群無奈地散去了。只餘下一個蒼老的婦人坐在沼澤地外嘶啞地哭泣著。幾個灰溜溜的人疲乏地勸著她,動手拉她,但老婦人掙扎著不走,並且一次次地往兒子陷沒的地方衝刺,每次都被身邊的人拉住。後來,那幾個人強硬地架著她的胳膊把她拖走,她的腳尖在草地上劃出了兩道灰白的痕跡。 沼澤地邊恢復了安靜,上官金童的面前是一片被汽車輪胎、拖拉機履帶壓爛了的草地,人腳留下的痕跡更是密密麻麻,傍晚的空氣裡混合著人味、車味和青草汁液的味道。他們折騰了半天也沒能把小夥子從淤泥中救出來。他們用鋼絲繩拴著幾個武警戰士的腰把他們放到泥潭裡去,那幾個戰士臉都憋青了也沒試著泥潭的底。秘書變成了泥鰍,不知鑽到什麼地方去了。這一天,上官金童一直坐在母親的墳前,沒人與他說話,更沒人盤問他墳中埋著何人。青年秘書的滅頂給了他一個啟示:如果那嚴肅的公家人再來逼我挖掘墳墓,那我就挖吧,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