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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我們上官家女兒的鼻子有共同之處,都是高聳的;不同之處是,上官家女兒的鼻尖是小蒜頭的形狀,顯得愚蠢又可愛,而這洋女人的鼻頭彎了一個鉤,使她的臉上有幾分食肉猛禽的表情。她的額頭很短,每當她瞪眼時便出現—些深深的皺紋。我知道大家都在注視著洋女人,但我可以自豪地說,誰也比不上我的觀察細緻,誰也不如我收穫多,我的目光穿過她身上厚厚的皮毛,看到了她那兩隻與我母親的Ru房體積差不多大的Ru房,它們的美麗,使我幾乎忘記了飢餓和寒冷。 “為什麼要賣孩子呢?”青年舉起纏手絹的手,指點著我的頸插穀草的姐姐們。 母親沒有回答他的問話。難道這種愚蠢的問題還值得回答嗎?青年轉過頭,對洋女人咕嚕著。洋女人注意到了在母親懷裡包著上官來弟女嬰的紫貂皮大衣。她伸出一隻手,摸了摸皮毛,她接著便看到那女嬰的豹子般的、懶洋洋的陰險目光。她避開了女嬰的目光。 我盼望著母親能把上官來弟的孩子送給那洋女人,我們也不要一分錢,我們還可以把上官來弟的紫貂皮大衣送給她。我厭惡這個女嬰,她毫無理由地分食屬於我的|乳汁。連我八姐上官玉女都沒資格分食我的|乳汁,憑什麼給她吃?!上官來弟那兩隻奶子閒著幹什麼呢? 沙月亮吐出上官來弟的奶頭,呸呸地吐著膿血,然後又用水漱了口。他說:“這就好了,你這是積奶成瘡。”來弟滿面淚水,說:“老沙,咱們這樣,像被狗攆著的兔子,到啥時是個頭?”沙月亮抽著煙沉思著,瘦臉上兇巴巴的表情,他說:“媽的,有奶便是娘,先投日本吧,好就好,不好再拉出來。” 洋女人逐個地看了我姐姐們一遍。先看了脖子上插著穀草的五姐六姐,又看了不插穀草的四姐、七姐和八姐。對司馬家的小王八蛋他們不屑一顧,對我他們表示出一定興趣。我想我的優勢是我頭上柔軟的黃毛。他們觀察姐姐們的方式十分奇特。那青年按著這樣的程式命令我的姐姐們:低頭。彎腰。踢腿。雙手併攏高舉。雙臂前後搖動。張大嘴巴喊啊——啊。笑一笑。走幾步。跑幾步,姐姐們溫馴地執行著那青年的命令。洋女人專注地觀看著。她時而點頭,時而搖頭。最後,她指了指我七姐,對那青年咕嚕了幾句。 那青年對母親說——他指指洋女人——這是羅斯托夫伯爵夫人,她是個大慈善家,想抱養一個美麗的中國女孩為養女。她看中了你們家這個女孩。這是你們家的福氣。 母親的眼淚突然湧了出來。她把上官來弟的女嬰交給我四姐,騰出懷抱,摟住了我七姐的頭。“求弟,好孩子,你的福氣來了啊……”母親的眼淚亂紛紛地落在七姐的頭上。七姐嗚嗚咽咽地說:“娘,我不願跟她去,她身上的味道不好聞……”母親說:“傻孩子,人家那才是好味呢。” 青年有些不耐煩地說:“行啦,大嫂,談談價錢吧。” 母親說:“先生,既然是給這位……夫人當養女,孩子就算掉到福囤裡了,俺不要錢……只求能好好待俺的孩子……” 青年把母親的話翻給洋女人聽。她用生硬的漢語說;“不,錢還是要給的。” 母親說:“先生,問問夫人,能不能再要一個,也讓她們姐妹有個伴兒。” 青年把母親的話翻過去。那個羅斯托夫伯爵夫人,堅決地搖了搖頭。 青年塞給母親十幾張粉紅色的鈔票。然後,對那站在馬旁的車伕招招手。車伕小跑著過來,對青年鞠了一躬。 車伕抱起我七姐走到馬車邊。這時,她才大聲地嚎哭出來,並對著我們伸出一隻纖細的手。姐姐們齊聲嚎哭著,連司馬家的小可憐蟲也咧開嘴,哇,哭一聲,歇一會兒,再哇一聲,再歇一會兒。車伕把我七姐塞進車裡。那洋女人隨著也鑽進了車。青年即將上車時,母親追過去,拉著他的胳膊,焦急地問:“先生,夫人住在哪兒?”青年冷冷地說:“哈爾濱。” 馬車馳上官道,很快消逝在樹林背後。但七姐的哭聲、馬鈴鐸的叮咚聲、伯爵夫人Ru房的香氣,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