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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不斷的咳嗽,一天比一天衰弱。
父親派來的丫環總是分毫不差的端上藥碗,多數被母親潑進了一盆茂盛的蘭花。他看著那盆蘭花一點點枯萎,葉片焦黑。
宅子裡所有人望著這間院落的眼光都是嫌惡中帶著戒惕,彷彿住在裡面是可憎的怪物。私下的議論惡毒而輕鄙,已聽得毫無感覺。
“娘,什麼叫魔女之子。”不懂事的時候他曾這樣問。
母親沒回答,絞著花樣的剪刀忽然錯了手,生生的剪下一大塊連皮帶肉的指甲。
血,染紅了半幅素帛。
他想不通怎麼會失手到這種地步,但,自此再未問過。
爹踏進過孃的房間一次。
原因是他打了二孃的兒子。
後來他再也沒還過手。
他不想看見母親折斷了手臂,半個月不能下床。
娘從來不曾抱怨,冰冷的眼睛永遠漾著三分嘲諷。就像毒死守門護衛的時候,牽起他淡淡的道。
“這樣的人,娘以前一根指頭就能捏死他。”
“為什麼現在不行。”
娘低頭對他笑了笑。
“娘犯了一個愚蠢的錯。”
逃亡,躲避,追殺。
他知道那些人從何而來。
父親想讓他們死。
他也很想讓那一大家子人死。
可是娘……病得越來越重,看著他的眼光,越來越牽掛。
孃的時間不多了。
他聽見大夫私下和娘說的話。
終於到了某一日,娘辛苦的逃到了揚州,把他交給了另一個人。
一個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女孩。
從此,他有了另一個名字。
“你要去報仇?”漆黑的眼眸抬起來,在他身上打了個轉,看不出贊同抑或反對。
“我透過了試練,師父說功夫可以了。”
女子支頤思量了一會,微微一笑。
“碧隼。”
“在。”
“告訴他地方。”
“他去了?”俊朗的面孔挨近雲鬢,取下了手中的書卷。
“你明知他一過試煉,定會開口。”女子軟軟的倚進懷裡。
“他等了十年,早就不耐煩了。”男子低笑,“我可沒理由再拖。”
清眸斜睇了一眼。“反正總要了結,此時去了也好。”
“若真下手……”男子輕嘆了聲。“揹著弒父之名,到時候在武林中立身可不容易。”
“我賭他不會動手。”玉蔥般的指替男子正了正襟領。儘管授藝非她,性情卻是看在眼中。
“這般肯定?”心底贊同,故意淺笑調侃。“不怕他年少衝動?”
“這孩子不同。”
一步步踏入記憶中的城鎮。
越來越多的影像喚起了情緒,心頭激盪的殺意越來越盛,險些按捺不住。
十年,無數次幻想過復仇的一刻,如今已觸手可及。
入目舊宅的一刻,忽然愣住了。
高大森嚴的門牆殘破不堪,傾頹了半壁。殘損的朱門擋不往視線,展露出院內蔓然延伸的野草。
踏入破敗的宅砥,齊膝高的荒草中躥出一隻野兔,毫無顧忌的看人,抖了抖長耳蹦入屋內,他著魔般的跟了進去。
一間間屋宇空無一人,殘舊而零落的物件散落,彷彿經歷過一場浩劫。某些地方還有陳年而褪色的血漬,他想殺的人,一個也沒有。
當年和母親被禁的院落同樣蛛網密佈,他站了許久,終於走出來,門外一張熟悉的臉對他微笑。
“墨叔叔。”一種被欺騙的恙怒迅速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