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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歲月的檢驗。上塘近八十年,曾發生過兩次特大洪水。第一次,是五十年代末,那次雨並不大,但下了三天三夜,水從十幾裡外的海邊漫過來,先是漫上河套,然後一點點吞沒稻田,鏡子一樣一望無際,嚇得上塘人在屯街上大喊大叫,說完蛋啦,這回可完蛋啦。誰知,挺過第四夜,第五天天一亮,發現水彷彿一個遭到棒打的賊似的,偷偷回落了,萬頃大田得意洋洋露出水面。第二次,是八十年代中期,雨水瀑布似的從天而降,只五個小時,就迅速淹沒河塘、稻田,漫上屯街的老井,嚇得人們紛紛回家打理行裝,準備逃走。可是,就有性格倔犟的人堅決不走,他們眼見著水浸了院牆,進了屋子,上了炕,上著上著,不知怎麼,再也不上了。水不但不上了,還接到什麼命令似的,乖乖地後退,當它退出屋子,順河塘滾滾而下,向十幾裡外的黃海流去,立體的上塘,又凸現在大地上了。
只不過經了水的浸泡,稻田裡的稻子趴到了地上,河塘的塘底淤了泥,土炕的炕基塌陷下來,但畢竟,地還是地,房還是房,上塘還是上塘。
上塘是一個大水衝不去的村莊,四十幾戶人家。幾百畝水田,幾百畝旱田。水田,分佈在南邊,在一條水塘的四周,旱田,分部在北邊,在一塊坡地的腹部,屯街上的人家,便坐落在旱、水之間,如同捆在腰間的一條腰帶。
上塘,指的既是南邊的水田,又是北邊的旱田,更是水、旱之間的腰帶。上塘的上,是針對河塘而言,河塘低窪,又在腰帶下面,從低窪往高處走,需步步登高,於是,也就有了上塘。實際上,應該叫塘上。
不過,叫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太陽一出來,就照見了這個村莊。它實實在在,近在眼前,光彩奪目。地壟緊緊貼著大地的腹部,若是春天,陽氣上升,地壟上有霧靄浮動,飄飄嫋嫋,夢一樣;河流不息地穿地而過,若是夏天,雨水湍急,須草在兩岸盪來盪去,彷彿傳說中鬼怪的頭髮;屯街忠城地守護在家門口,若是秋天,地裡的莊稼成熟,人和馬一同忙於收穫,進進出出,空氣中,人的喝斥聲和馬蹄的噠噠聲在耳畔盤旋,猶如一首美妙的歌;房屋堅實地聳立在屯街之上,若是冬天,天寒地凍,屋簷上掛出串串冰凌,屋裡的蒸氣順門縫溢位,化掉了風門上的霜花,玻璃由暗迅速透明,冰凌剛才還又粗又長,太陽出來,一瞬間化成了水滴,彷彿變魔術一般。。。。。。這時,你會覺得,上塘根本不是什麼村莊,而是一個偌大的物體,這個物體,既是視覺裡的,又是聽覺裡的,既是流動的,又是凝固的,河裡的水聲和街上的人聲相呼應,田裡朦朧的霧氣和冰凌耀眼的水氣相迭印,它們加到一起,便構成了一個立體的、獨屬於上塘自己的生命。
上塘是立體的。這當然不光指聽覺裡的聲音、視覺裡的形狀,更重要的,是上塘有一眼老井,叫高麗井,四丈多深。它坐落在屯街中央,有光滑的井臺、青色的石壁、石壁上長滿綠色的青苔,青苔間爬著數條被轆轆上的繩索磨出的溝痕。據說,是一百年前住在這裡的高麗人打的。
上塘書 第一部分(2)
雖然好多年不再有人使用,但它的存在,對上塘是重要的,它讓上塘人知道,他們的存在,既有著房屋一樣的高度,又有著井一樣的深度。有一年,一個孩子掉進井裡,孩子的父親順繩索下去救,沒有救出。一個沒有救出孩子的父親,從井下上來,如果不是哭得背過氣去,至少也該捶胸頓足,可是那做父親的,從井下上來,靜靜地掃一眼大家,心平氣和地說:“不用救了,俺兒正和一群高麗小孩兒在井下玩呢。那裡也是一個村莊,比上塘好,有宮殿,有花園,有搖錢樹,簡直是天堂。住的全是高麗人,男女都穿長袍,說話嘰裡哇啦。”
聽的人們,都以為這父親是救不出孩子,突然間神經錯亂,就有人上去掐他的人中,誰知他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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