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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塊比陳二狗碗裡那塊小了一半的狍子肉就是天底下最美味的東西。
“熊樣。”最見不得富貴這個姿勢的陳二狗忍不住笑罵道。
女人笑了,很自然而然地用手輕輕掩住,其實就算不遮掩,她也有一口潔白牙齒,一點都不像張家寨其他滿嘴腥黃的村民,其實如果仔細觀察這個最普通最地道的東北村婦,就會發現她原來指甲修剪整齊,說話語速平緩,神情溫吞輕柔,寵辱不驚這讓文人騷客都豔羨不已的四個字,似乎在這個農村女人身上不溫不火地薰陶出來。
門外黑狗一陣吼叫,陳二狗神情微變,黑豺不會隨便對著村民亂吠,吃完飯的大個子富貴放下碗後出門,不久帶著個出乎意料的人物出現在陳二狗視野,那個人站在門口不急著進門,先是打量了一番房內的佈置,然後對著中年女人很禮貌地微笑道:“阿姨,您好。”
“你好。”陳二狗母親回應道,不是特別標準的普通話,但要比張家寨村民好上幾倍。不過瞧得出見到這麼個陌生人,她有點緊張,說到底她只是個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不是什麼世外高人,第一次聽到“阿姨”這個彆扭稱呼,她堵得慌。
“你?”陳二狗納悶道。
雖然鴨舌帽已經摘掉,但那副黑框眼鏡和一身迷彩服讓陳二狗認出這個喜歡照相的女人,那一支狩獵隊伍中也就數她讓陳二狗有點好感,只是他不覺得自己屬於那種能夠讓女人一眼就看上的型別,這種踩到狗屎的好事從來找不上他陳二狗,他的腦子不笨,顧不得欣賞她那張臉蛋的精緻輪廓,拉下臉道:“是看上富貴那張弓了吧,不賣。給多少錢都不賣!”
“真不賣?”年輕女人笑道。
陳二狗搖搖頭。
“我出兩萬。”她柔聲道,永遠那副古井不波的姿態,讓人總覺得她居高臨下。
“那我考慮下,這得問富貴。”陳二狗見風使舵改變立場的速度簡直達到驚人的速度,那張臭臉立即如沐春風般。
年輕女人身邊的傻大個只顧著嘻嘻哈哈,反正家裡大主意都是給二狗拍板,他從不插手,再說他這個兄弟是村子裡出了名的狡猾角色,每次從他這裡佔去的便宜都能加倍討還回來,比如這次那個笑話富貴一輩子討不到媳婦的張牛剩估摸著就得少兩杯藥酒,要是哪天村裡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例如誰在玉米地裡偷誰的老婆傳出來,十有八九是挨千刀的二狗子散播的。
陳二狗母親偷偷捏了他一把,壓低聲音道:“這弓不能賣。”
“我沒那麼多錢,而且事實上我也不是來買弓的。”女人笑道,她走進門,剃平頭的木頭男守在門口,她望向陳二狗母親,也不藏著掖著,直接道:“阿姨,我來是想問一下,你們家富貴有沒有參軍的意圖。只要他有這個想法,不管有什麼困難,我都能幫他解決。”
一人參軍,全家光榮。
這便是村頭某道牆壁上的老舊宣傳語,只可惜偌大個村子也只有陳二狗知道它的意思,這個被全村男女老少咒罵的傢伙告訴他們那是“團結力量,多生多育”。參軍,富貴,陳二狗腦子急轉,他盯著那張白皙的臉蛋,不像是開玩笑,否則大半夜跑山溝裡來跟他扯淡不是腦子被驢踢傻了就是被門板夾扁了,可富貴不是那對野豬獠牙,別人甩出一疊錢就可以說交出去就交出去,傻大個只顧著樂和,母親則盯著他等著他拿主意,陳二狗下意識摸了摸刮不乾淨的鬍渣下巴,一時半會似乎沒說話的意思。
年輕女人也不著急,她應該是個定力很好的角色,永遠不急不躁,讓人看不出內心的真實心思,她也不見外地觀察屋子內充滿東北農村風情的裝飾,簡單,樸素,寒磣,烙滿了貧窮的痕跡,但很乾淨,不邋遢。最後她留意到一張泛黃的老舊照片,存放於鏡框,端端正正擺在角落木桌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