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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窗外夜色漸明,更漏深沉,她望了一眼天色,低聲說:“你下去罷,我也累了。”
婚期日漸逼近,含章殿裡張燈結綵,一團喜氣祥和。這樣大張旗鼓地佈置了幾日,終於到了九月初五,婚禮舉行的前一天。
精緻的牙床上平鋪著絲造訪送來的嫁衣,由深到淺數重紅色,每一重衣裾下綴滿了茸羽,底色如火如荼,華錦上金線勾描的鳳鸞驚豔絕倫,一經光折射,彷彿振翅欲飛 。
嫁衣靜靜地躺在那,不必試穿就可以看出它的熨帖,亮紅色的軟錦上浮光遊走,奢華中透著一點豔。
君羽依舊穿著素服,照常梳洗吃飯。從早晨到下午,不停有太監扯著尖細的嗓子宣讀禮單。宮女走馬燈似地穿梭,混亂中有咒罵聲,似乎是訓哪個不慎打翻胭脂盒的小丫鬟。
她也懶得過問,午後閒來無事,憑著僅有的一點書法水平,找來字帖臨摹。這幾天君羽也看開了,既然人家無意,她也總不能死乞白賴的糾纏下去,不如早點放手,退一步海闊天空,也不至讓自己輸的一敗塗地。
黃昏戌時,召見她去一趟武帝所居的龍宸殿。君羽來不及修飾,就匆匆隨傳詔的宦官而去。邁過龍宸殿的門檻,地上鋪了赭紅雷雲紋毯,踩上去柔軟無聲,聽不到一點跫音。銜鎖燻爐裡依舊薄煙嫋嫋,上面坐的金貔貅眥牙咧嘴,彷彿躲在昏暗角落窺視一切。
武帝原本在塌上睡覺,聽見動靜,微微睜開了一隻眼。
君羽趨步上前,跪到他面前行禮:“兒臣,叩見父皇。”
武帝扶起她,臉上掛著慈和的笑意:“起來罷,今天氣色不錯,看來王練之醫術不錯,朕得考慮給他升官了。”
這些日子接觸下來,君羽也感受到武帝對子女的真摯,逐漸把他看成一個慈愛的父親。經常過來問安,武帝也和顏悅色地教她下棋,偶爾興致來了,親自手把手地教她練字。武帝酷愛書法,尤其喜好王羲之的行楷,命君羽將《蘭亭集序》臨摹了近百遍,半個月下來,她的字已經大有長進。
“最近偷懶了沒?”
君羽拿出藏在背後的紙,平坦到案上,武帝捋著鬚髯,笑道:“嗯,字形雖有些拙稚,已經隱見風骨,還算沒有辱沒咱們皇家的臉面。”
“父皇過獎了。”君羽謙虛一笑,露出皓白的貝齒。
這幾天她似乎溫馴不少,待在自己的宮裡,平時甚少出門。武帝本擔心她鬧出什麼亂子,可從這段日子的觀察來看,似乎真的轉了性子。想到她從小就失去母妃,自己政務繁忙,也很少抽出時間陪她,這十七年來父女之間都沒有真正溝透過,平白浪費了那麼多時間。
武帝越想,心中越是愧疚,不猶拉著她的手坐下:“孩子啊,你明天就要出宮了,到了桓家要時時留心,學著自己照顧自己,受了委屈忍一忍,也別太計較,畢竟那兒不比家裡由著人寵你。朕其實也想多留你兩年,這天底下哪個做父母的不疼自己的骨肉,不想把孩子在身邊多留幾年?朕就是太寵你,才一來二去的,把你的婚事耽擱到現在。”
君羽促膝跪下,將頭擱在武帝腿上閉上眼睛:“父皇,既然已經耽誤了,那不如多耽誤幾年,反正我也沒人要。”
武帝撫摩著她柔順的烏髮,呵呵笑道:“ 傻孩子,朕就算再不捨得,也沒有留你一輩子的道理。朕知道,這麼多年你心裡的恨一直沒有平息過。你娘早死,朕心裡頭又何嘗不苦?這些年過去,也沒有好好彌補過。朕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你交給一個可靠的人,讓他安安穩穩地照顧你下半輩子,替朕彌補這麼多年的虧欠。等你兒孫繞膝的時候,朕也就安心了。”
君羽鼻腔泛酸,勉強笑著說:“父皇您又亂說,其實女兒在心裡一直都沒有怨過您,賜婚也好,別的也罷,您都有不得以的苦衷,怪我之前沒有體諒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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