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側擊(第1/4 頁)
小德子張口結舌,一聲也答不出,只是砰砰磕頭。朱翊鈞神色如常,來到李太后身邊,柔聲道:“母后無需動氣,這等奴婢,打殺了便是,您可要注意鳳體。”
李太后見他神色坦然,心中一動,又添疑惑。問道:“皇帝早料到此節?”
朱翊鈞淡然道:“自古以來,這權臣、內相等人為了解當政的心思,無不買通或威逼我們身邊的服侍人等,獲得隻言片語,迎合母后與朕的心思,以逞其欺上瞞下的勾當。這等事不奇怪——前幾日,朕的寢宮也揪出一個,被朕發作了,因母后違和,就沒來稟告。”
俗話說:常見天子也平常。這皇帝身邊人等,初服侍時,都認定皇帝乃半神之體,與常人迥異。
服侍慣了,卻發現皇帝也拉屎、撒尿、放屁,與自己一樣,除了多了個話兒,也沒什麼特別。這恭敬之心也就消減了,敬畏之心比外臣要少許多。因此有內監之屬偷聽大政,有選擇的換取利益,也就不足為奇,只是因懼怕宮內法度森嚴,不敢過分罷了。有明一代,除了皇帝講話時多加小心,明令屏退服侍的人等之外,總有那耳朵尖的偷聽皇帝說話,導致內宮訊息多有走漏,如同篩子一般。
今日太后入殿前屏退眾人,滿以為這殿中無人了,方跟皇帝說起親政的話頭。卻沒想到,因皇帝這些天表現殊異,早就驚動了宮內宮外。那些急需獲得太后和皇帝身邊訊息的,都加大了刺探的力度。就有那利慾薰心之輩存著僥倖,或豎起耳朵,或藏起身形,來偷聽人主言談,以邀寵賣好。
李太后深呼吸幾口氣,對小德子森然問道:“是誰讓你刺探宮闈,說出來,饒你不死。”
小德子哪裡敢說出來,說出來不僅自己死,而且宮外的家人也盡數要死。只是砰砰磕頭,哭著回到:“奴婢非有意偷聽,因在宮內灑掃,見太后和皇爺進殿,才……才躲到帷幔後頭,奴婢不敢欺君,饒了奴婢吧!”說完又磕頭,腦門處鮮血四濺。
這謊話毫不高明,李太后氣的笑了,高喝一聲,叫殿外的乾清宮總管太監曹德進殿,吩咐道:“這奴婢刺探宮闈,你下去好生料理,務必查出指使之人來……”見皇帝目視自己搖頭,止住話頭,問道:“皇帝有何言語說?”
朱翊鈞道:“母后,這狗才不知聽了多少?適才母后和朕所講之事,卻不宜讓人知道。不如——”嘆了口氣,面露不忍之色,“堵住了嘴,就在這殿外杖斃,也給其他人等看看這背主之奴的下場。”
小德子情知不免,唬得尿了一地。曹總管見太后點頭認可了皇帝的處置,就叫了幾個身強力健的內監來,將小德子堵住了嘴,拖了下去,又叫人進來擦了地,這才退下。沒一會功夫,殿外響起砰砰的廷仗之聲,還有那壓抑著的哭喊。李太后面色不虞,捻著手珠唸佛。
朱翊鈞也不好受,前幾日他為了震肅宮闈,也藉由頭髮作了一個內監,卻是打了四十板子逐出宮,看那慘樣,估計出去了也是個死。今日這小德子卻是他發話杖斃的,兩輩子頭一回殺人,雖然不是親手所殺,心中難免異樣。轉過念頭又想,自己身處天下最險惡的所在,沒有些殺伐果斷的手腕,卻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了,豈不聞世宗時宮娥之變?一個皇帝在睡夢中險些被宮女扼死,要不是命大,還能做四十多年皇帝?做了許多心理建設,這才好過些。嘆了口氣,對李太后道:“母后,適才你叫曹總管審訊小德子,卻是未必得了實在話。這宮中大襠們雖有爭鬥,但有些事情卻是慣例欺上瞞下的。”
李太后聽了呆住,為何這小皇帝比自己這掌管後宮之人還明白這禁宮之事?問道:“皇帝可聽到什麼話?為何如此說?”
朱翊鈞嘆道:“母后還記得朕剛才所說的貢茶之事?”見李太后點頭,接著說道:“近些天來,朕翻閱了歷代祖宗的實錄和戶部檔案,僅這貢茶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