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1/1 頁)
天上的光,普照大地,一天天地增強。氣溫穩定了一段兒,開始升高,在迅速躥升的那一天,楊樹葉一下放開了,眼看著在長。“又長了,”大人們都仰頭看,看他們的新鮮,看他們變化,如誰家有了孩子的欣喜。嫩黃丫變嫩綠,樹長滿了葉子,一下變得茂盛,如去年一樣。葉子和葉子彼此聯絡呼應,構成新綠的世界。
綠樹圍繞,房子是水中堅實的陸地。
後來立本寫《草樹》:小草率先發芽\\然後爬進樹裡\\樹被感染\\成了坡地\\全是綠意\\\\小草跳跳\\大樹忍俊不禁笑笑\\吐穗的嫩黃\\是樹拉長了音調\\\\小草隨風動\\風吹水生\\湧到樹上\\大樹泛起漣漪\\枝杈垂下絲網\\雲飄過,霧經過\\葉子掛在樹上
樹確實完美,其葉子是水,是魚,又是草,接受來自天上的火,根鬚則汲取地下的水;樹有多高,根就有多深。
水以樹的形式往高增長,以草的形式遍地流淌。
水以雲的形式在天空中行進。
水以雞的形式飛奔,以狗的形式走跑,以一切動的物的形式運動著。
水以人的形式及其組合,衝擊,激盪。
到夜晚一切都在溫熱的氣浪中安歇,降溫,休養生息。
小孩子在這個季節貪長,女孩比男孩長得更多。春麗早起,換了薄的棉衣褲揹著手溜達。樹上的鳥飛起來,落下,不是一隻,叫聲也有回應。拍拍衣服,“再薄也是棉的,”媽說,“春捂秋凍。”媽媽不讓脫就不脫。人家小美整天蹦蹦跳跳,比小小子耍俏,早就脫了棉服。小秀說:“一朵花,”笑嘻嘻看小雄,“狗尾巴花。”春天裡,小姑娘的臉朝氣蓬勃,陽光燦爛吶。
小美早晨起來蓬著頭往廁所跑,人說讓屎憋的。上完廁所,回來,在外屋轉,看鍋沿上有蒼蠅,她找著蒼蠅拍,瞄著打,蒼蠅掉鍋裡了,媽罵她。她跑外邊玩,小國教小美擠雙眼皮兒,“這樣,”他已經翻上了,小美說:“太快,沒看明白。”小國抹下雙眼皮,“再來一次,你看,眼睛朝下,然後往鼻子那使勁兒,翻!”他沒成功,“讓你給整的。”又來一次,眼皮沒上來,小美卻看懂了,自己翻上來。小國說:“好看!真的。”小美小心翼翼,“別掉哇,我好去照鏡子。”兩腳出溜貼地走,進屋,“誰都別擋我,掉了整不上來了。”
小國要跟著幫忙,怕她不成功,結果碰了地上的桶,灑了一些水,自己說自己:“幹嘛叮嘞啷噹的?”不進去了。
小偉也跟小國學,回家翻雙眼皮。姐姐小英笑他。小偉說小玲是雙眼皮,春麗也是,大雙眼皮兒。小英說:“行了行了,春麗那是掉眼梢,半拉兒的。”任爺爺講,眼有形,還有水,像一汪水兒才好看。
鄭叔說:“年輕好看,老了就醜。”鄭嬸說:“拉倒吧,別咒人。你啥時也沒好看過。”鄭叔呲牙,“女的好看不好看,看她娘就知道她的真容。”“得了吧。”老單的說法是,有人是活力大於相貌的美,老來不如年輕;有人是相貌美大於活力,到老沒有變化。
小英照鏡子,開始認真梳頭,然後收拾地上的頭髮,像小鳥絮窩的草,“哎呀掉了這麼多……”
鄭嬸說:“那不都是你的;你掉了還長,我的不長了,”過來照鏡子,說越來越少了。
小家來了。“部長來我家吃飯?”小英開玩笑,打趣他不長(個兒)。
“真的是部長稀得吃你家這飯?”小家看了看,撇嘴。
小英笑,“他們吃不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