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畜生(第1/2 頁)
認識白楊木兩年多了,這還是林煜第一次在戲外見到老爺子有這麼強烈的情緒波動。
三十餘年積壓的,對老友的思念,對施暴者的憤恨,對旁觀者的悲涼,都隨著杯子落地的那一下而爆發。
林煜聽到一半就知道了,白楊木說的這個老友,是北戲的老院長,名叫賀全。林煜在電影賞析課上觀看過賀全的作品,那真的是天縱之才呀!
賀全的電影,並不是在單純地歌頌美或是抨擊惡,他彷彿只是在真誠地記錄現實,卻能給人力量,給人啟迪。
林煜在拍《山的那邊》時,是很想模仿賀全的風格的,可惜功力太淺,為了讓那部電影發揮其應有的作用,林煜只能放棄。
時間是最強力的洗滌劑,三十年過去,如林煜這一代人,只能在教科書裡看到賀全,知道這是一位英年早逝的優秀導演,卻不知道三十年前這些暗沉沉的往事。
當年圍攻賀全的那些人裡,有多少是得了西方國家的授意,有多少是因為嫉妒賀全的才華而落井下石,有多少是渾渾噩噩地從眾?
三十年過去,已經說不清了。只知道,那裡面有很多人到今天也依舊榮光滿身。
白楊木說,旁人地的指責與汙衊,賀全都可以一笑置之。唯獨養子的背叛,沉重到把那個面對鷹國政府巨大壓力都可以挺直脊樑的人,壓垮了。
“賀流年,我要他死!”
白楊木目眥欲裂。三十年前,他是真的抄起了刀,想去砍死那個畜生。可是,被賀全攔住了。
“老白,算了,他才二十來歲,還是個孩子。養不教,父之過是我沒教好他。”
白楊木無數次在夢裡見到過賀全說那句話時的神態。明明是個有溫度能動彈的活人,周身卻籠罩著一層灰濛濛的薄霧。
再後來,賀全走了,放過賀流年就成為他的遺願。白楊木做不到原諒那個畜生,他只能強迫自己無視他。
為什麼賀流年早年的作品和現在完全是兩個畫風呢?因為賀全走之前,留下了大量手稿啊。
賀流年並不是江郎才盡,而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沒辦法繼續寄生在賀全的遺產之上了。
三十年,白楊木近乎自我催眠,好像已經把賀流年給忘了。可是,賀流年還是這麼卑鄙啊。三十年前的場景幾乎重現,這讓白楊木要如何不恨?
白楊木寧可違背老友的遺願,大不了再過些年到地下去向他解釋。他又一次,壓抑著嗓音說出那句話:“我要他死!”
賀流年是白楊木和賀全一起撿到的。那時候白楊木是曲藝團的,賀全是電影廠的,但兩人被下放到了同一個地方進行勞動。
那時候的茅房是不分男女的,兩人撿到賀流年的時候,他的臍帶還沒有剪短,大半個身子泡在糞水裡,哭都哭不出來。
白楊木推測,可能是一個知青,經歷了一段並不太光明的感情,有了這個孩子。他建議把這個孩子交到大隊,讓大隊去查這孩子的親生父母。
想找出孩子的生父或許不大容易,但想找一個剛生完孩子的女人,就簡單得多。
賀全沒有同意。他說:“我相信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也是個可憐的人,還是不要把她往絕路上送了。”
白楊木問:“那這個孩子怎麼辦?”
賀全哈哈一笑,道:“我養著啊!我一個快四十歲的老光棍,就算將來回了城,估計也沒有姑娘要了,這孩子就是我的兒子,有他,我就不怕將來沒人給我養老送終了。”
其實,賀全那時候都還沒滿三十五歲,相貌英俊,不管是知青還是當地的女青年,都有不少相中他的。
賀全只是為自己收養這個棄嬰找了一個藉口。
他給那個孩子取名賀流年。流年催素髮,不覺映華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