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閨訣(上)(第1/4 頁)
冷酒積腹,胃反難忍,一出門崔纓便直撲花壇邊,止不住地嘔吐,總算清醒過來些時,卻欲哭無淚,只是悲涼著臉。
“為什麼,你要跟二哥說那些話?”曹植站在她身後,隔著兩步遠都能感受到怒氣。
崔纓步履不穩,扶著石沿直起身子,睜直了眼睛。
“你信我麼?我有更長遠的計劃……子建,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回到你的身邊……我雖走入了黑夜,卻在向月亮奔去。”
曹植搖搖頭:“不知所云,我只想問你一句,適才你對夏侯尚,是真情還是假意?”
崔纓虛弱地閉上眼,落下一滴濁淚:“但求真情,叵耐假意。”
曹植仍是迷惑,他俯身握起她的手腕,用力掐緊:“走,不論有什麼難言之言,跟我去面見父親,我正式求父親將你許配給我。”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許配”二字,崔纓猶如觸電般跳起,迅速甩開曹植的手,低首怯怯地後退數步,連連惶恐地搖頭道:
“不,不,還不能夠……”
“阿纓!”曹植驚愕,“你到底在猶豫什麼?”
崔纓努力讓自己的言語表現得足夠冷靜與理智:“是這樣的,子建,你說你想要與我崔氏聯姻,可你並未真正愛過我,迄今為止,我感受到你最大的感情就是‘憐憫’——那不是愛,是一種人性之本能……好,就算你們這個世界談情說愛是一種過分的奢求,那就講婚姻——你知道婚姻是什麼?子建,你才二十歲啊,婚姻是兩個志同道合的人合資經營,是兩個家族投資再開一支新脈系,是唇齒相依,你死我亡,是我有作為妻子的義務去推動崔氏家族全部的影響力,去維護你曹氏軍閥的利益。而一旦你我兩大家族之間存在政見齟齬或價值分歧,必定走向虎吞獅以稱霸的結局……子建,嫁給你,我會有性命之憂的,不是你不好,是現實當殘酷如是,你明白麼?”
曹植啞然,過了很久,只是嘆息道:“阿纓,請對自己自信一些。”
“我對你同樣不能絕對信任。”
“這才是這些時日你的真心話吧?”
“……”
曹植黯然神傷,十分地難過,他聽不懂崔纓的言語,甚至會誤解她的本意,可崔纓沒有餘力再感性地順應他的青春爛漫去解釋什麼。就好像,沉默的夕陽會忘記所有美麗的人間景緻,怎麼抓都抓不住,怎麼追都追不到。
“跟我去個地方。”曹植說道。
白日西匿,晚風微涼,西鄴高臺築造已動工月餘,錚錚鏗鏗的匠聲與天邊流溢的晚霞相映成趣,時而驚起鷓鴣,劃過蒼冥無痕。
曹植拉著崔纓的手,登上西園丘頂坐了很久很久,一直坐到太陽落山。崔纓靠著曹植肩膀睡了半日,曹植也陪了她半日。直至晚風陣陣,從低處坡下的密林吹來,才徹底吹醒她的醉意。在金色的暉光裡,她睫毛輕顫,睜開了燦若星辰的眸子。此刻徜徉遼闊視覺空間,與前日禁錮將軍府幽室,是截然不同的心境了:採樵的老僕、網魚的小廝、挑水罐的婢女,都在山影下陸續歸府,人人臉上洋溢著釋然的頤容。
“多美啊。”
崔纓望著歸林的飛鳥,眼角流下了淺淺的一道,渴慕的濁淚。
她呢喃自語:“‘晡夕之後,精神恍忽,若有所喜。紛紛擾擾,未知何意’‘願假須臾,神女稱遽。徊腸傷氣,顛倒失據。黯然而暝,忽不知處。情獨私懷,誰者可語?惆悵垂涕,求之至曙’。”
“子建,你說,得知終點的黃昏與未知前路的破曉,到底哪個景色更美呢?”
“自然是未知的破曉。日出東方,一切都是新的開始。”曹植昂首挺胸道。
崔纓並不睬他的話,只自言道:
“破曉給人以活力,而黃昏給人以舒適。人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