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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蘇聯人、南斯拉夫人看著自己國家解體時的心情差不多。已明確要去廣元、遂寧的領導都在招兵買馬。有的部門一夜之間走了大半,包括我招待所同居一室的小兄弟。後來的事實證明,他們都應該走。比如黨史辦的藤偉到遂寧做了市長秘書。後來市長當了書記,省委宣傳部長、副書記,也把藤偉調了去,為他在省出版集團安排了個要職。桂勇則到了廣元組織部,後來下海,成了廣元最大的老闆之一。但我那時沒有這些榜樣的力量,看不出我在那些地方會有出息,反覺得好不容易才擠上了這班車,豈能輕易下去?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與一個城市同行(5)
宣傳部幾乎沒有人走。問題這就來了。舊的秩序沒有打破,幹部都積壓下來,像倉庫裡的存貨。入黨、提幹都得排隊。幾乎所有的人都排在我前面,從先我一步調進的哥們到*前就從川大畢業的兩位大姐。一位兄長般的同事私下嘆氣:恐怕我們熬到頭髮白都不一定當得上科長。我一下子搞明白了:我們必須跟自己的頭髮賽跑。
城市卷緊了發條
地改市讓綿陽版圖縮水為原來的三分之一。在城裡,大小單位的牌子只換了一個字。科長都改稱處長。明顯地在虛張聲勢。幾年後當我自己也當上了這種處長,自我介紹或被他人介紹時都有賣注水豬肉似的心虛。
人們對省轄市綿陽抱有莫大的期待。因為此前的省轄市只有成都和重慶,現在,我們也成了與成都人、重慶人一個級別的市民。因此我們也該享受與他們同樣高階的城市。這種意識在擴張,在積累。但綿陽人許多個早上醒來發現,他們的城市還是那麼一副眉眼。
市委機關大門一側有一個葉記修錶店。這一帶是機關集中地帶,大小幹部都在那裡修表。老葉師傅的店鋪和手藝大約都是祖傳。現在他的女兒也在隨他學藝。老葉修表技術不錯,足以保證我們與北京的脈搏一致,保證跟得上書記、專員或市長的步伐。有一天我的手錶忽然趴下不動了,送到他們父女那裡,換了個小零件就好。這好比是一個人本來已經停止呼吸,經他父女妙手回春,現在又活了過來,並且活得歡蹦亂跳,與過去一樣健康。他們的玻璃櫃臺裡有好些修好了正在校正的手錶,有的還卸了前後表蓋,僅一個心臟騰騰跳動。
葉家的生活在當時應該比白領還白領。我常常從老葉和小葉偶爾交換的眼神中捕捉到他們的愜意和自信。店鋪、手藝和好人緣讓他們的生活成了卷緊的發條,節奏分明,歡快而鏗鏘有力,萬分可靠。
一切變化始於那個早晨。全體市民也在那個早晨都知道了葉氏父女站到了他們的對立面。他們由人人尊重的修表師傅一夜之間成了人人指責的釘子戶。
這時,一個新的綿陽正在老綿陽的腹中躁動。那些老街、小巷和許多老屋,早已被規劃人員從城市版圖上毅然抹去。紅星街,這個市委所在的著名街道僅寬丈餘,公交車似乎也只能側身而過,自然是首先要改造的地方。現在臨街的房子已經被推土機逐一推倒。但是,這無堅不摧坦克般威風的傢伙在葉記修錶店面前遇到了頑強的抵抗。
也許,葉家父女牢牢記住了守住祖業的遺訓;也許突然發生的變故使他們感到失去了依傍,生活的發條就要斷了;也許他們心存幻想,說不定扛一陣風頭就會過去,要他們拆遷的那些人會突然心軟。總之,他們決定堅守。作為釘子,他們在自己的世界裡實在扎得太深。
他們顯然低估了決策者的決心。他們沒能意識到自己早已被忽略不計。斷電,斷水。現在,來了更多的推土機、挖掘機。救護車也開到了現場。媒體記者滿臉興奮,活躍於大批警察組成的警戒線內。這樣的一幕,現在常常在電視裡看到。當然地點一般是在加沙地帶,在巴勒斯坦難民營或以色列人的定居點。
葉記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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