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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時候一窩蜂般找黃先生說故事去。
黃先生肚子裡頭有玩意,瞧他人不胖,那個肚子裡似乎裝盡了世上古往今來的東西,所以孩子們愛聽他說,聽上了癮,飯可以不吃,拉都拉不走。
黃先生還有個好處,那就是他從不動戒尺,不打手心,就憑這一點,就贏得無數顆赤子之心。
有人說黃先生的學問不如嚴老夫子,黃先生從沒有“文人相藐”,“同行是冤家”那一套,你說你的,他聽了付之一笑,毫不在乎,胸襟大,度量寬。
地方有了,再看看人家。
就是村東的這一戶,一座茅屋,一圍竹籬,屋後小丘一堆,門前小橋流水,美,雅,而寧靜。
瞧這間小茅屋能住下幾個人,大三十的,城裡大宅院裡數十口圍著桌子吃年夜飯,暖和,熱鬧。
這座小茅屋裡竟然也燈光外透,可是聽不見裡面有什麼動靜,茅屋門關著,竹籬門也關著,積雪的小橋上,連一個腳印兒都沒有,讓人覺得冷冷清清的。
村東這一戶如此,那村西孤家寡人的黃先生就更別提了。
也許是這一家太冷清了,老天爺看不過去,不願讓人說天心厚薄有分,再不就是這一家在臘月二十三給灶王爺嘴上抹了糖,塗了蜜,熱鬧來了,看——
“孔家店”南口那空蕩,寂靜的小路上,頂著呼號刺骨的北風,緩緩地馳來了一人一騎。
牲口,是匹高大神駿的黑馬,由頭至尾挑不出一根雜毛,跟地上的皚皚白雪黑白相映,份外明顯。
人,是個身軀高大的漢子,下身一條緊身馬褂,腳登皮靴,上身一件皮襖,蒙得緊緊的,頭上扣了頂皮帽。
藉著雪光看那張臉,黑黑的,濃眉大眼,獅鼻海口,一部鋼針般絡腮鬍,這,配上那高大魁偉的身軀,看上去威猛懾人。
在他腿旁,鞍邊掛著一具草囊,圓圓的,長長的,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看上去總是沉甸甸的很有斤兩。
就這麼一人一騎,若讓人看見,准以為他是黑虎趙玄壇下凡。
風大,雪厚,掩蓋著了蹄聲,所以當這一人一騎到了小橋前,那座透著燈光的茅屋裡仍然沒有動靜。
這時候,黑大漢勒住了坐騎,咧嘴一笑,輕輕說道:“到了地頭了,我要招呼朋友了,你也叫叫那朋友吧,都是多年不見了……”
話聲未落,他跨下神駿坐騎昂首一聲長嘶,嘶聲方起,茅屋後跟著響起一陣驢叫,黑大漢笑了:“行了,你招呼上朋友了,該我了……”
一頓,振吭吟道:
“少年十五二十時,
步行奪得胡馬騎,
射殺山中白額虎,
肯數鄴下黃鬚兒,
一身轉戰三千里,
一劍曾當百萬師……。”
這是王維的“老將行”,他吟來悲愴,雄偉,裂石穿雲,直逼夜空,震得四周高處積雪撲簌簌紛紛下墜。
他剛吟到這一句,茅屋裡有了動靜,一個甜美,清脆,銀鈴般吟聲透屋而出,恰好接了下句:
“漢兵奮迅如霹靂,
虜騎崩騰畏蒺藜,
衛青不敗由天幸,
李廣無功緣數奇……”
吟聲至此,茅屋中一個蒼勁話聲笑著說道:“丫頭,有客自遠方來,外面風大,雪重,難不成你打算凍壞佳客,且住口,開門迎接五叔吧!”
吟聲倏住,柴扉豁然開啟,隨著外瀉燈光,一條纖小人影掠了出來,是位姑娘,年可二十左右的姑娘。
她,嬌軀玲瓏婀娜,穿著一身緊身襖褲,腳上穿的是雙襯錦小巧的繡花鞋,一條大辮子垂在身後。
那張臉,那張欺雪賽霜,吹彈欲破的嬌靨,白裡透紅,有一種成熟的風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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