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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董同志用雙手摸著褲子說：&ldo;我麻痺大意，我檢討，我檢討……&rdo;

孫主任說：&ldo;別光嘴上檢討了，重要的是要有行動，趕快把死牛抬到屠宰組去，你們去解剖，取樣化驗，然後讓屠宰組高溫消毒，熬成肥料！&rdo;

麻叔急了。搶到牛前，說：&ldo;孫主任，我們這牛不是傳染病，我們這牛是閹死的！&rdo;

我看到老董同志的長條臉刷地就變成了白色。

麻叔指著我和杜大爺說：&ldo;您要不相信，可以問他們。&rdo;

孫主任看看老董同志，問：&ldo;這是怎麼回事？&rdo;

老董同志結結巴巴地說：&ldo;是這麼回事，這牛確實是剛閹了，但它感染了一種急性病毒……&rdo;

孫主任揮揮手，說：&ldo;趕快隔離，趕快解剖，趕快化驗，趕快消毒！&rdo;

麻叔道：&ldo;孫主任，求求您了，讓我們把它拉回去吧……&rdo;

孫主任大怒：&ldo;拉回去幹什麼？你想讓你們大隊的牛都感染病毒嗎？你想讓全公社的牛都死掉嗎？你叫什麼名字？什麼階級出身？&rdo;

麻叔麻臉幹黃，嘴唇哆嗦，但發不出聲音。

我們的牛死後第三天，也就是1970年5月1日，公社駐地發生了一個驚人的事件：三百多人食物中毒，這些人的共同症狀是：發燒、嘔吐、拉肚子。中毒的人基本上是公社幹部、吃國庫糧的職工和這些人的家屬。這件事先是驚動了縣革委會，隨即又驚動了省革委會，據說還驚動了中央。縣醫院的醫生坐著救護車來了，省裡的醫生坐著火車來了，中央沒來醫生，但派來了一架直升飛機，送來了急需的藥品。小小的公社醫院盛不下這麼多病人，於是就讓中學放假，把課桌拼成病床，把教室當成了病房。正好解放軍6037部隊在我們這塊地拉練，部隊的醫生也全力以赴地投入了搶救。據病人說，解放軍的醫生水平真高，那些打針的小女兵，扎靜脈一紮一個準，從來不用第二下。我們公社醫院那些醫生扎靜脈，扎一針，不回血，再扎一針，還不回血，一針一針紮下去，非把病人扎得一手血，自己急出一頭汗，才能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當時可沒想到是食物中毒，自打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我們那兒還沒聽說食物還能中毒。公社革委會往縣革委會報告時就說是階級敵人在井水裡投了毒，或是在麵粉裡投了毒。縣革委會往省革委會大概也是這樣報告的。所以這事一開始時弄得非常緊張、十分神秘。領導們的主要精力一是放在破案上，二是放在救人上。據分析，下毒的人，一可能是臺灣國民黨派遣來的特務，二可能是暗藏的階級敵人。馬上就有人向臨時組成的指揮部報告，說夜裡看到了三顆紅色訊號彈，還有的人發現敵人扔掉的電臺。指揮部的人都是從縣裡和其它公社臨時調來的，我們公社的領導全都中了毒，而且病情都很嚴重。於是大喇叭裡不停地廣播，讓各村的貧下中農提高警惕，防止階級敵人的破壞活動。各個村就把所有的&ldo;四類分子&rdo;關到一起看守起來，連大小便都有武裝民兵跟隨。同時各村都開始清查排隊，讓&ldo;四類分子&rdo;交待罪行，打得這些冤鬼血肉橫飛，叫苦連天。解放軍也積極配合，封鎖了公社駐地，每條路口，都有英俊威武的戰士持槍站崗，夜裡還有摩托兵巡邏。有一次他們巡邏到我們村後，可讓我們這些土包子開了眼界。大家誰也沒看到過能跑這樣快的東西。先是看到一溜燈光從西邊來了，還沒看清楚呢，震耳的摩托車就到了身邊，剛想仔細看看，還沒來得及呢，人家已經竄得沒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