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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顯出兩條狡猾的皺紋。

&ldo;你幹什麼啦？&rdo;爺爺問。

&ldo;睏覺啦！&rdo;戀兒打了一個哈欠說，&ldo;這死天，要下多久呢，天河的底子八成被捅漏了。&rdo;

&ldo;豆官和她娘被困在那兒啦，她們原說三天回來？小老太婆差不多該爛啦！&rdo;爺爺說。

&ldo;還有事嗎？&rdo;戀兒問。

爺爺低著頭，想了一會，說：&ldo;沒事了。&rdo;

戀兒又咬住嘴唇一笑，扭一個屁股，走了。

屋子裡又暗了，窗外灰濛濛的雨幕更厚更重。黑騾還站在那兒，四條腿淹在水裡面。爺爺看到它動了動尾巴，大腿上有一塊長條形的肉抽搐了一下。

戀兒又進來了，她倚著門框，目光迷離地看著爺爺，她原先清澈如水的眼睛裡蒙著一層藍色的煙霧。

雨聲又退出很遠，爺爺感到腳心裡和手心裡流出了汗水。

&ldo;你要幹什麼？&rdo;爺爺問。

戀兒咬著嘴唇，莞爾一笑。爺爺看到房子裡又成了金黃色的一片。

&ldo;你喝酒嗎？&rdo;戀兒問。

&ldo;你陪我喝？&rdo;

&ldo;啊，我陪你喝。&rdo;

戀兒提來一瓶酒，切了一碟鹹雞蛋。

窗外雨聲雷動，黑騾子像一塊黑石頭一樣透出一片涼氣，漫進窗戶，包圍著爺爺赤裸的身體，他不由地打了個寒噤。

&ldo;你冷嗎？&rdo;戀兒輕蔑地問。

&ldo;我熱！&rdo;爺爺憤怒地回答。

戀兒倒了兩碗酒，遞給爺爺一碗，自己端起一碗。兩隻碗沿碰了一下。

空酒碗在炕上扔著。兩個人直著眼睛看。

爺爺看到屋子裡到處燃燒著黃金一樣的火苗，在遍屋黃金火裡，有兩朵藍色的小火苗跳躍著。黃金火燒著爺爺的身體，藍火苗燒著爺爺的心。

……

&ldo;君子報仇，十年不晚！&rdo;爺爺把槍拍進槍套，冷冷地說。

站在河堤上的黑眼仰著身子走到奶奶的墳墓邊，圍著墳轉一圈，踢踢墳上的土，感嘆一聲，說：&ldo;嗨，人活一世，糙木一秋啊！老餘，鐵板會也要抗日啦，你入會吧！&rdo;

&ldo;入你那裝神弄鬼的會？&rdo;爺爺撇著嘴說。

&ldo;你別他孃的充大，鐵板會有神靈相助，上合天心，下合民意，收留你是抬舉你！&rdo;黑眼在奶奶墳頭上踹了一腳，說，&ldo;黑爺是看著她的情分來拉你一把。&rdo;

&ldo;我不要你他孃的來發慈悲，什麼時候老子要跟你分出個公母來，你別以為事完了！&rdo;爺爺說。

&ldo;你以為老子怵你，&rdo;黑眼拍著掛在腰間的匣槍說，&ldo;老子也學會了使槍！&rdo;

大堤上又下來一個眉清目秀的鐵板會員，他拉了一下爺爺的手，謙謙有君子風，風風流流地說：&ldo;餘司令，鐵板會的弟兄們都仰望您的英名，盼著您能入會，山河破碎，匹夫有責麼！為了打日本，大家都要捐棄前嫌。個人恩怨，打完了日本再說。&rdo;

爺爺頗感興趣地看著這年輕人，他想起了自己的副官、因擦搶走火不幸死亡的青年英雄任副官，便嘲弄地問；&ldo;你是共產黨？&rdo;

年輕人說：&ldo;我既不是共產黨，也不是國民黨。我既恨共產黨，也恨國民黨。&rdo;

爺爺說：&ldo;好樣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