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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怔住,如此說來,他已經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是有人告訴他?還是他自己查出來了?
“你不必緊張……”
“我不緊張!”今夏當即否認,戒備地盯著他。
見狀,陸炳也不著惱,反倒微微笑道:“你雖是夏家的後人,但對我來說,壓根算不上什麼威脅。”
既然他把話說開了,今夏也就不再客氣,冷笑道:“那是當然,你位高權重,要捏死我比捏死螞蟻還要容易。既然你已經知曉,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我有言在先,此事我爹孃並不知情,你不必再費周章去對付他們。”
“對付一對以做豆腐餬口的市井夫妻?”陸炳慢條斯理地吹了吹茶水上升騰的熱氣,“我還不至於閒成這樣。”
今夏緊盯著他:“你今日要我來,是想斬草除根?”
“不過是與你說說話罷了,你不必緊張。”
“我不緊張!”今夏再次重申,“而且我與你也無話可說。”
陸炳望了她片刻,突然笑道:“你挑眉的時候與你祖父特別像……我知曉,你恨我,覺得是我害你們一家人。但是,以你祖父的為人,即便沒有我,他也難逃一劫。”
“你胡說!他為官清廉,為人剛直,卻被你勾結嚴嵩,讓仇鸞汙衊他結交邊將。”今夏怒道。
陸炳不急不燥道:“為官清廉是事實,為人剛直也是事實,只可惜他做得過了頭。過剛易折,當時朝中有句順口溜‘不睹費宏,不知相大;不見夏言,不知相尊’,可知朝中眾臣對你祖父是何觀感。”
“你害了他便害了他,還給自己找藉口,這等嘴臉,只會讓人不齒。”今夏思量著今日橫豎是豁出去,言語間也不再客氣。
“我只是說出事實,並非給自己找藉口。”陸炳也不著惱,喝了口茶,才道,“我告訴你,你的祖父可不是個省油的燈。當年他手上有一封彈劾我的摺子,為了求他把此事壓下來,我不得不在他面前下跪哭求。”
下跪?
哭求?
今夏呆楞住,她雖然聽楊程萬提過陸炳曾經有求於夏言,但卻不知場面竟會難堪至此。陸炳當時已經是錦衣衛指揮使,以他的身份,向夏言下跪哭求……
“這件事在我心裡擱了許多年,總算是說出來。”陸炳微微一笑,笑容裡竟有著說不出的輕鬆,“當年我因為此事,將夏言恨得咬牙切齒,其實這麼些年過來,回頭再看,才能看清——我跪得並不是夏言,而是放不下的名利。夏言呢,看著是個倔強老兒,卻看不得人哭,經不住人求,心還是太軟了。”
今夏聽著,怔了好半晌,才道:“他是個好人,可被你們害了。”
陸炳已不再否認,望著今夏,緩緩點了點頭:“是啊,可惜等我覺得對不起他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你……你當真覺得對不起他?”今夏定定望著他。
陸炳不答,從桌底取出一柄長匕首,擱到今夏面前:“你是夏家的後人,若心中忿恨,不妨刺我一刀,我絕不還手。”
今夏靜靜盯著長匕首,似在思量著什麼。
過了片刻,她秀眉顰起,朗聲道:“我是六扇門的捕快,律法嚴明,豈能私下用刑。你若當真有悔意,就請啟奏聖上,昭雪我祖父冤情,還他清白。”
見她壓根不去碰匕首,陸炳目中有讚賞之意,他自袖中掏出一疊卷宗遞過去:“這些就是可以替夏言昭雪的資料,你且收好。”
今夏不可置信地接過那疊卷宗,略略翻看,手不由自主微微顫抖著。
陸炳又道:“但你要記著,當今聖上為人甚是自負,認定無人能騙得了他,更加不會認錯。他在位一天,你就不可能為夏言昭雪。你只有等到將來新帝登基,才能提此事,否則就是在引火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