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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完成,不必再待在那個令她感到難堪而痛苦的家中了。張愛玲的家裡,“家”的氛圍又降到低谷。
張愛玲感到,自己居住的地方,僅僅是一座房子,而不是“家”。
當然,房子是登樣的,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家住的地方。花園裡的植物也都侍弄得生機勃勃;上上下下,都有大幫傭人打點。吃穿住行,主人家絲毫不需要花心思。
然而,到底缺了些什麼?
每每張愛玲從學堂回來後,都覺得“家”中的時光難捱。在父親的堅持下,仍然在家聽私塾先生講課的弟弟,沒精打采的,對學問不大上心。而固執的父親,在毒癮中越陷越深。
在這段日子裡,張愛玲感到,這座宅子,從來沒有這樣陰森過。
屋子裡的一切,看起來都顯出陳舊的疲憊了。有時她站在窗前,看向自家的花園。玉蘭花開得很盛,本應是欣欣向榮的景色,但那滿樹的花,看起來卻似髒了的白手絹。無處發洩的抑鬱,讓眼中的一切都顯得頹唐。
家中的氣氛無比壓抑,這壓抑似乎缺乏一個宣洩的口子。直到這一天的到來。
在弟弟張子靜的記憶裡,事情是這樣發生的:“在一九三一年的夏天,天氣很熱。有一天我父親只穿了一件汗衫和短褲,仍然嫌熱,就把一塊冷毛巾覆蓋在頭上,兩隻腳浸在盛滿冷水的腳盆裡。那時正放暑假,姐姐在家。父親看到我和姐姐,眼光呆滯,嘴裡不知咕噥些什麼。家裡的傭人看他那樣子都很害怕,擔心他會發生什麼事。我看了也很害怕,以為他快死了。”(摘自文匯出版社。張子靜。《我的姊姊張愛玲》)見到這樣的情形,年幼的姐弟到底還是慌了手腳。虧得傭人見情形不對,給姑姑張茂淵去了電話。對方匆匆趕來,將張廷重送入了醫院,進行戒毒治療,治療的日子長達三個月。那是一段因絕望而顯得愈發綿長的時光,張愛玲是怎樣捱過去的,已無從得知。然而,那個夏天,必定成為她心頭的一個結。解不開,碰不得。
這個夏天之後,張愛玲升入聖瑪利亞中學。而戒掉嗎啡的父親,變得易親近了些。這個意志消沉的男主人,在“重生”之後,似乎是良心發現般地與女兒之間更親近了。
說起來,張愛玲對父親的感情,其實是很複雜的。張廷重雖然有些遺少的惡習,早年間對待張愛玲還是寵愛的………她畢竟是個聰明的女兒。而且,在張愛玲的眼中,父親雖也曾迷失本性,但她記得,他曾風度翩翩,是那樣一個溫文爾雅,生活得小有趣味的男子。
父女間的關係升溫。張愛玲其實也明白,他只是個寂寞而無所適從的父親和失去所愛的丈夫。他不明白自己的路應當怎樣走,他其實深愛著自己的妻子,但她義無反顧地要離開他。他僅是太痛苦了。他無法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能任她去了。
似乎“Eileen”帶來的好運氣,開始向張愛玲招手。張廷重會偶爾帶著女兒出去看電影,或是進西餐廳,或是看戲。電影裡演的故事雖然俗氣,卻好在熱鬧,讓人感到這世界到底有火一般的熱力,讓心不那麼寒冷。西餐廳裡的異國美味,則能夠讓胃滿足,不會空落落的。戲臺子上的生旦淨末丑更了不得,豔麗奪目的衣衫,用盡一切能夠想到的顏色,水袖與袍角翻飛,赤橙黃綠青藍紫,和著鏗鏘的唱詞,令人似觀一場盛大的煙火。這些趣味,讓張愛玲於無形的重壓裡抬起頭來,稍稍喘了一口氣。
若說家裡的氛圍漸漸讓張愛玲感到愜意,那麼偶爾去看望母親與姑姑,就是她的灰色少年時代中,帶著陽光氣息,閃亮的日子了。
母親黃逸梵與姑姑張茂淵租賃了一處寬闊敞亮的房子。兩人眼光不俗,房內佈置得乾淨清新。鋼琴、淺色傢俱、新鮮插花、播放舒緩音樂的唱片機,讓一切顯得輕鬆而又自在。她們還聘請了白俄廚子與司機,生活真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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