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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巴掌抽上去,這一次卻出乎意料地不想抽了……他想一腳踹上去。
他也不知自己在煩躁個什麼,道:“你還有力氣白話,就沒功夫想點實際的?還沒死呢就留遺言了——你不是柳從之麼?”
英雄末路,傳奇隕落,看在眼中,總生淒涼。姓柳的在驚濤駭浪裡行了半輩子,好大名氣,活得驚天動地,卻是要死得如此寂寂無名?那他還不如直接衝上去補上一刀,砍完了事,還解了心頭大患,合該彈冠相慶。
柳從之聽得一怔。
你不是柳從之麼?
這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這話。
柳從之是誰?柳從之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見了棺材也不落淚的……冥頑之徒。當年他娘為他取這個名字,只願讓他一生安分守己,平平安安。他卻不願,不管是誰,他都不從,他只從自己……這名字至如今,已成一個莫大的諷刺,同時也是他一生寫照……從不從命的柳從之,也認為自己從不認命的柳從之,為何這次又認命了呢?
柳從之神色帶一絲寂然,看了看自己痙攣抽搐不定的手。
爬不起來?他當然有過爬不起來的時候,他一生波折至此,最險的時候,又何止是爬不起來?可這次……
柳從之虛弱地閉目。
暗夜寂靜,寒風呼嘯著刮過這片空曠的野地,一點點吹散殺伐後的血氣。此為北地,北風之寒,寒如嚴冰,凍僵他四肢百骸。北風之烈,烈如刀鋒,割開他遍身舊傷。他一動不能動,思緒卻分外清晰,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何會……閉目待死。
一生野心勃勃,慾壑難填,他爬得越高,想要的就越多,於是一直往上爬,爬得越高,路也就越窄,能夠信任的也就越少,想要把持在手裡的卻越多……於是當他轉身,身側已然空無一人,舊人已逝,前塵已往,去路莫測,危機四伏,吉凶難測。
帝王享受這人間最多的金銀權勢,故而也承擔最多的責任,面臨最複雜的局勢。
頭上懸劍,喉中含鐵,如此度日,固然快活,恐怕有時也……疲憊。
這一份疲憊日積月累,和著體內舊患日日夜夜不停歇製造的痛楚,終究混成一抔碎冰,沁入他四肢百骸,消磨他那近乎鋼鐵一般強硬的意志,最後在這一場肆虐的北風中,吹涼他一腔野心與鬥志。
“我……不過是柳從之啊。”
柳從之輕輕一聲喟嘆,只感到出奇疲倦,他醒得太久了,也咬牙掙命掙了太久,一口氣放鬆下來,就覺四肢軟綿,再也不想動一下,只願長睡,再不醒來。
十年前的隱患,如今終成大患。若無昔日因,怎來今日果?
他這十年,恐怕真是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來的,若真是熬不過這一劫,他卻也……無話可說。
他長睫微動,薛寅忽覺他眼角有什麼在閃爍,仔細看去,卻是一滴淚,而後很快被肆虐的寒風吹得近乎凝結成冰,掛在柳從之眼角,微微閃爍。
英雄末路,傳奇終了,不過如此。
柳從之是逆天傳奇,可也是……一介凡人。
***
天色微亮,山洞中隱隱傳來亮光。
薛寅灰頭土臉,坐在火堆旁,周身擺著一大堆小東西。
這些小東西一字羅列排開來,分別是暗器機關,各色傷藥解毒粉祛獸粉,當然也不乏什麼迷藥毒藥春藥——看這些東西就知道戴這些東西的人不是什麼好東西,接著還有什麼鹽巴調料若干,嗯,還搜刮出一壺烈酒。薛寅把酒放在自己身邊,把那什麼春藥一抬手扔得老遠,最後拿起手中鹽瓶,有心讓旁邊那個人嚐嚐傷口上被撒鹽的滋味,但到底大度,還是放下了,拿起從柳從之身上搜刮出來的傷藥,再加上他自己打的包紮傷口用的紗布,開始給旁邊那個昏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