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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怡說:“那是當時,現在……”
“現在怎麼樣?”強哥問。
樊怡發現自己說不出來什麼,當時和現在毫無區別。
強哥把菸頭捻滅,翻了個身,趴在她的身上,氣息噴在她的脖頸。“現在怎麼樣?”他低聲說,用一隻手抓住她的兩隻手腕,如同他當年在臺球室裡做過的那樣。她感到一片冰涼,聽到“咔嚓”一聲響,是手銬。強哥惡作劇般把她身上的被子掀開,她赤身裸體地暴露在冷空氣下,卻滿額頭都是汗。
他卻下了床,穿上褲子,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就像腰間“H”的皮帶扣一樣冰涼,劃過她的身體。
樊怡驚懼地扭動著身體,說:“快點兒拿鑰匙開啟!”
強哥不慌不忙地扣上所有襯衣的扣子,說:“別急。”然後開啟電視,把音量調得很大。一個古裝劇,女主角正在聲嘶力竭地說:“你滾!再也不要回來!”
然後,強哥起身,開啟房門,離開了。走之前,他似乎回頭看了一下,欣賞了一陣她懇求的表情。他的一系列動作在她的眼裡像是慢動作,她還有些迷茫,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聽到門鎖“咔嗒”一聲落上,才徹底明白過來。
樊怡發瘋一樣扭動著身體,晃動著手臂。床頭是一整塊木板,晃動得再厲害,也只不過是一種沉悶而微小的響聲。她大聲地叫著:“救命!”聲音卻湮沒在電視的聲浪裡。她被鎖在一張大床的正中央,吃力地踢翻床頭櫃上的檯燈,卻只在地毯上發出很小的響聲。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去踢床頭櫃,聲音同樣小。
她累了,用僅存的力量號啕大哭。一系列的動作讓她的四肢都麻木了,心跳和血液的流淌都變得很緩慢。她覺得自己不再處於人類的時間當中,而是被靜止的水裹挾著,沒有目的地。
電視劇裡的女主角停止了哭泣,樊怡也停止了哭泣。
第七章
柯宏志回家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寫的那封信依然完好地放在粘住的信封裡,他把信拆開:怡:
我坐在陽臺的地上給你寫這封信,如果我的字變形了,這並不是出於痛苦或者情緒的激動,而是因為我把信紙放在了膝蓋上。
我腳上穿的是幾年前你為我買的拖鞋。我從來不喜歡這雙拖鞋,因為它在地板上會發出吱吱的響聲——就像現在,所以我只好出來給你寫這封信。可是,這雙鞋我一直穿著,因為它是你買的。
你睡著了。過去,我最喜歡夢中的你,夢中的你恬靜而充滿暖意。我依然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那麼多的巧合,我們出生在同一個小鎮,又上了同一所大學,甚至我表妹婚禮的伴娘是你的表妹。可是,我們竟然從來沒有見過,那些共同認識的人、街道、教室、樓梯的扶手,都沒有早一點兒提醒我們相遇,緣分戲弄我們多年,就是為了讓我們在最好的時間相遇。
我帶你回我的宿舍,窗戶開著,窗外有白色的夾竹桃。床板的聲音非常響,你總是很小心,怕驚動樓下的人。我們笑一會兒,抱一會兒,哭一會兒。那時候我們的體液和眼淚都那麼的純潔和乾淨,就像早晨花瓣上的第一顆雨露。
在後來的每一天裡,我都在想,那時的天為什麼那麼藍?藍得讓人覺得大海就在步行可以去的不遠處。那時候的人們,也那麼天真,為了簡單的理念,就可以去死。
“道不行,乘桴浮於海。”那時的我總是對你這樣說,抱著你總容易產生各種悲壯的想法。我這樣說,你就會更加抱緊我說:“無論如何,你還有我。”
怡,你撒謊了。不,我絕沒有怪你的意思,因為我也撒謊了。道不行,可我仍然在烏七八糟的生活裡掙扎苟活著,欺騙著自己,就像在做一個不會醒來的夢。
後來,我不得不醒來。因為毛豆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