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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向阿綠抱怨,“你女朋友怎麼不穿褲子?!”
“哈嘍辛加。”那個人大大咧咧地坐到辛加旁邊,“你不認得我啦?”
阿綠那麼多桃花,這叫人怎麼回答!辛加十分尷尬,趕緊以眼神向阿綠求救。
那人撲哧一笑,“我是小桂,想起來了嗎?”
娘娘腔小桂?!辛加大吃一驚,只見此人面板雪白,茶色眼瞳,身姿優美,跟多年前那個人人厭棄的舊同學完全是判若兩人。
大多數人的青春歲月,都像是水管裡倒出來的一杯杯自來水一樣,大同小異平淡寡味,有無法企及的高冷校花,也有平凡無奇的普通同桌,自然也有無人關愛的可憐蟲,小桂就是這樣一個不幸的角色。聽聞他不是父母愛的結晶,生下來便由外祖母拉扯大,外祖母過身後又轉手給親戚,宛如一隻令人厭煩至極卻又不能扼死的小貓小狗,生來就註定了任人欺負的命運。
親戚置小桂如一件雜物,哪裡會管他死活。在這個老舊的街區裡,平日受人白眼欺凌的孩子都可以找小桂出氣,彷彿是處於食物鏈的最底層,不打罵他便不能融入孩子群。
有一次辛加下樓買醬油,在小賣部背後陰暗的角落發現了小桂,他面上全是眼淚血汙,像垃圾堆裡的破娃娃。在這個陽光照不到的地方,瀰漫著一股潮溼腥臭的青苔與便溺味道。不知怎地,辛加想起了那些由人決定生死的螻蟻。
辛加慢慢靠近小桂,拿出偷偷用零錢買的泡泡糖,遞給他。
癱坐在地上的小桂發出了一聲怪異的笑,他的眼窩腫得厲害,如同蟲類巨大的複眼。
辛加莫名覺得恐怖,他落荒而逃。
及至初中,因著就近入學的原則,小桂仍然逃脫不了這樣的對待。而且所承受的暴力愈發恐怖。大掃除的下午,辛加與阿綠一塊兒去倒垃圾,本不想理會這樣的事,只是哀嚎的聲音漸漸淒厲,變成了撕裂般的慘叫。兩人匆匆叫來老師,才發現小桂被一幫人按在地上,用菸頭與圓規在他身上作畫。
一所三流中學,校園暴力簡直司空見慣,老師根本無能為力。
自打那天以後,小桂竟認定了阿綠,只因那時阿綠出於義憤同為首那人大打出手,從此便多了個髒兮兮地跟班。阿綠打起架來不要命,沒人敢惹他,只能悄悄地傳閒話,說他與娘娘腔小桂搞同性戀。
因為阿綠,辛加試圖與小桂做朋友,但多次嘗試後依然無果,他不敢承認心底裡對於小桂的恐懼與排斥。
小松摸摸鼻子,小聲道:“我覺得,我覺得小桂有問題。”
小桂跟著阿綠,動物園樂隊排練時他就站在一旁看,休息期間,他膽怯地問:“我可不可以加入你們?”
阿男擦拭著鼓棒,道:“不可以。”
沒有人再說話,日暮的陽光像凝固的膠質,辛加不敢抬頭,慌亂中碰倒了麥克風,瞬間發出尖銳刺耳的長鳴。
但誰也想不到,小桂的人生如同一部老掉牙的小說,憑空出現了一位舊金山叔父,將所有遺產贈與小桂。從此他便遠走美國,像陽光下脆弱的氣泡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一別經年,故人重逢,氣氛卻是說不出的微妙,辛加站起來與他握手,如同多年前一樣,錯開了與小桂的對視,“你變了好多,叫人認不出來了。”
小桂兩條長腿搭著,手肘撐在椅背上,手託香腮,彷彿舊時的海報女郎,雌雄難辨,媚態十足,他眼瞼低垂,又有貴族做派的矯情,笑道:“你跟以前一模一樣啊辛加。”
“怎麼回來了也不跟我們說一聲?”辛加對阿綠道。
“哦,我也是昨天才遇見他,天太晚了,就留他在這睡一宿。”阿綠踢踢小桂,“你不怕上班遲到?”
小桂方如夢初醒,起身到裡頭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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