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3/5 頁)
舊房子拆的前一週,母親“慷慨”地買了一串一千響的大鞭炮,每天看到陽光出來,就擺到屋頂上去曬太陽。她說,曬太陽會讓聲音更大更亮。偏偏夏日常莫名其妙地大雨,那幾個下午,每次天滴了幾滴水,母親就撒開腿往家裡跑,把鞭炮搶救到樓下,用電吹風輕輕吹暖它,像照顧新生兒一般呵護。
終於到拆遷的時刻了,建築師傅象徵性地向牆面錘了一下。動土了。在鄰里的注視下,母親走到路中間,輕緩地展開那長長的鞭炮,然後,點燃。
聲音果然很響,鞭炮爆炸產生的青煙和塵土一起揚起來,瀰漫了整個巷子。我聽到母親在我身旁深深地、長長地透了口氣。
建房子絕不是省心的事,特別對於拮据的我們。為了省錢,母親邊看管加油站,邊幫手做小工。八十多斤的她在加油站搬完油桶,又趕到工地顫顫悠悠地挑起那疊起來一人高的磚。收拾完,還得馬上去伺候父親。
我不放心這樣的母親,每天下課就趕到工地。看她汗溼透了全身,卻一直都邊忙邊笑著。幾次累到坐在地上,嘴巴喘著粗氣,卻還是合不上地笑。
看到有人路過工地,她無論多喘都要趕忙站起身過來說話:“都是我兒子想翻蓋新房,我都說不用了,他卻很堅持,沒辦法,但孩子有志氣,我也要支援。”
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我高考前一週的那個下午,她捂著肚子,在工地昏倒了。到醫院一查:急性盲腸炎。
我趕到醫院,她已經做完盲腸手術。二樓的住院部病床上,她半躺在那兒,見我進來就先笑:“房子已經在打地基了?”她怕我著急到兇她。
我還是想發脾氣,卻聽到走廊裡一個人拄著柺杖拖著步子走的聲音,還帶著重重的喘氣聲。是父親。他知道母親出事後,就開始出發,拄著柺杖挪了三四個小時,挪到大馬路上,自己僱了車,才到了這家醫院。
現在他拄著柺杖一點點一點點挪進來,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安排到旁邊的病床上,如釋重負地一坐。氣還喘著,眼睛直直盯著母親,問:“沒事吧?”
母親點點頭。
父親的嘴不斷撇著,氣不斷喘著,又問了句:“沒事吧?”眼眶紅著。
“真的沒事?”嘴巴不斷撇著,像是抑制不住情緒的小孩。
我在旁,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房子建了將近半年,落成的時候,我都上大學了。那房子最終的造價還是超標了,我只聽母親說找三姨和二伯借了錢,然而借了多少她一句話都不說。我還知道,連做大門的錢也都是向木匠師傅欠著的。每週她清點完加油站的生意,抽出賺來的錢,就一戶戶一點點地還。
然而,母親還是決定在搬新家的時候,按照老家習俗宴請親戚。這又折騰了一萬多。
那一晚她笑得很開心,等賓客散去,她讓我和姐姐幫忙整理那些可以回鍋的東西——我知道將近一週,這個家庭的全部食物就是這些了。
抱怨從姐姐那開始的,“為什麼要亂花錢?”
母親不說話,一直埋頭收拾,我也忍不住了:“明年大學的學費還不知道在哪呢?”
“你怎麼這麼愛面子,考慮過父親的病,考慮過弟弟的學費嗎?”姐姐著急得哭了。
母親沉默了很久,姐姐還在哭,她轉過身來,聲音突然大了:“人活著就是為了一口氣,這口氣比什麼都值得。”這是母親在父親中風後,第一次對我們倆發火。
平時在報社兼職,寒暑假還接補習班老師的工作,這老家的新房子對我來說,就是偶爾居住的旅社。
一開始父親對這房子很滿意。偏癱的他,每天拄著柺杖坐到門口,對過往的認識不認識的人說,我們家黃臉婆很厲害。
然而不知道聽了誰的話,不到一週,父親開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