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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觸感撤離之時,他繃緊了手部的肌肉,這是一個蓄勢待發的狀態。
——然而,他耳邊卻響起來了哭聲。
他其實聽過許多人的哭聲,歇斯底里的、痛苦的、悲愴的……卻沒有人這麼哭過。
那小奶音不是大家閨秀的哭法,而是嚎啕大哭,卻又讓人覺得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偏偏嗓門又不大,抽抽噎噎的哭聲還帶著點兒的小奶音,彷彿是遇見了什麼十分傷心之事,哭一會兒就沙啞了嗓音,還破了音,抽抽搭搭地念叨著什麼。
少年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想到了昨夜半夢半醒間,那溫暖的小動物般的觸感。
他緊了緊手心的匕首,反覆幾次後,最終還是鬆了手。
被他誤認為是神的小動物,此時此刻正在他身邊哭——神會哭麼?
比起無所不能的神明,他身邊的這隻,似乎更像是隻法力低微、善良又容易心軟的精怪。
想到那排整齊的牙印……是兔子或者小貓吧。只是少年有些奇怪地想著,她為什麼要哭呢?
也是,他身上的傷那般可怕,還是半個廢人……這小妖怪不是見慣刑罰的獄卒,被嚇哭也正常,大概是沒有見過這麼這麼難看的傷口,沒見識就嚇哭了吧?
他有些嘲諷地想著,卻默默地將自己的身體側過去,試圖不動聲色地藏住那些可怕的傷痕。
只是少年此時才突然間發現,傷口似乎已經被包紮過了,雖然包紮得不怎麼好,卻十分細心,草藥氣味縈繞在鼻尖,可見還上過了藥。
他幾乎是在發現這件事的下一秒,就忍不住渾身一僵。
姜小圓哪知道少年已經醒過來了,她只當是人死了,腦子裡面一時想著怎麼給他收屍,一時想著怎麼給他刻個碑……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嗝兒,不知怎麼回事,想到昨天少年半夢半醒地時候還為她擋風來著,她就忍不住悲從中來,剛剛扁扁嘴又想要哭——
黑暗中,那一把輕柔磁性得幾乎讓人沉溺其中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病中的沙啞,「別哭了。」
這聲音非常有辨識性,姜小圓怎麼也不可能聽錯,她的哭聲戛然而止,一個沒坐穩就從床上栽了下去。
姜小圓飄起來之後,第一反應就是詐屍了,好一會兒理智回歸,才發現自己鬧了個烏龍——涼了是因為退燒了,不是死了。
少年有些艱難地坐了起來。
只可惜他燒了兩天,渾身乏力,幾乎是才坐起來,又重重地跌了回去。重複好幾次後,長發垂下來、面色蒼白的少年才終於緩緩坐直了身子,靠坐在了牆壁上。
此時天邊已經隱約泛出了魚肚白,半明半暗的光照在少年俊秀異常的面容上,讓人看不清神色。
偏殿屋頂不再漏水,漏風的窗戶被七拼八湊地修補好,外面寒風凜冽,這間破舊的房間卻仍然溫暖。
她看起來不像是傳說中的妖怪那樣,給予他幫助的小動物似乎很窘迫,彷彿是好不容易七拼八湊地弄好了這些……恐怕變出一間華屋美室,也沒有這種妥帖的用心戳人。
許是很久沒有被這麼妥帖地對待了,少年垂下了眸子。
那隻躲起來的小動物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然而他無比篤定對方就在這裡。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有些貪戀這種感覺的。
像是一條陰溝裡的毒蛇,它偶爾也會眷戀著反射出來的陽光,雖然它很清楚那不過是虛幻的影子。
他想,雖不知為何跟著他,又為什麼要幫他,但如果確定了他再也沒翻身的可能,只要不是太蠢都知道在他這裡無利可圖,大概就會早早抽身走掉;又或許她很快找到了更好的選擇,很快就選擇背叛。
人是如此,鬼神就不是如此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