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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霽,容皓,葉璇璣,羽燕然……都是他親自送行,甚至到了最後,他仍然保有他的溫柔,一句話點醒了沉香亭水榭中的衛孺和賀綺羅,從此天寬地廣,都是好時光。
而這些,言君玉都是知道的。
他的小言並沒有像當初說的那樣,十二個時辰都跟著他,但終於也學會了許多本領,能看懂他山嵐般眼睛後面藏著的情緒。
不然他不會這樣問蕭景衍:「你一直關著東宮嗎?為什麼不看看呢?」
蕭景衍只是笑著親他。
「我關著東宮不是為了懷念誰,那都是外物而已……小言不是說過嗎?糖人吃完了,甜的味道卻是不會忘的。」
是當初自己和他在思鴻堂說過的道理,只要牢牢把那一刻記在心裡,想起他們的時候就翻出來看一看,就跟大家仍然團聚沒有什麼兩樣了。
自己在邊疆的時候,他就靠那一點甜,撐過許多年。
言君玉只覺得心中百感交集,蜷起來,抱住他的腰。蕭景衍低著頭,聽見他悶聲悶氣地說:「還有陳三金。」
他笑了起來:「是啊,還有陳三金。」
是小言說過的道理,如果陳三金不離開家鄉,怎麼會有後面的傳奇。就像羅慎思不退,就沒有葉慎,葉慎不退,容凌如何冒頭。時光在往前走,一刻也不停,一代代的少年都在往上長。他們自有他們的好時光。他的小言向來是最聰明的少年,什麼都看得透,想得穿。
但他也是最熾熱的火焰,不然不會在最低落時,忽然煩躁地嗷了一聲,直接跳了起來。
「不想了!」言君玉站在昏暗樓閣中,紅色戰袍如火,他像是忽然下定了決心,直接伸手拉住了皇帝陛下:「不管了,我們去東宮!」
外面已經有了暮色,夏日的黃昏,天上晚霞漫天,宮裡的一切都被籠罩上一層瑰麗昏黃的色彩。言君玉帶著他穿過文華堂後面的梅林,繞最寂靜的路,連雲嵐也沒驚動,內侍更是跟不上,一路跑過了重重宮闈,到了東宮。
他進東宮也不從正路進,從宮牆邊一個內侍們日常進出的小門撬門進去,正是思鴻堂的後院。紫藤不是花季,枝葉葳蕤,把路都長滿了,他卻不回思鴻堂,而是攀著紫藤直接爬上了亭子頂。黃昏的火燒雲下,宮殿的琉璃頂像一片耀眼的金色海,波光粼粼,讓人炫目。
他總是一腔赤忱,連天子也忘記規矩,跟著他爬上了宮殿頂上。
「我還是第一次從這看東宮呢?」蕭景衍笑著道。
雲嵐不提,其他人也不敢提,他在言君玉面前從不稱朕,回了文華堂,他就做回他的蕭景衍。有次政務實在是忙,在樞密院被糾纏許久,回來時已是深夜,無意間說了一句「朕」,言君玉也笑起來,湊過來跟他開玩笑:「陛下叫末將幹什麼?」
思鴻堂的樓閣不算頂高,但已經可以俯視大半個皇宮了,遠遠看見明政殿的琉璃頂,又聽見酉時的鐘鼓聲,彷彿波浪一般,從太和殿的日晷前一直湧到這裡來。
他們是在金色海洋中一起泛舟的人,言君玉從來不怕高,直接爬到飛簷的脊獸頂上。靖北戰袍仿照胡袍,是騎馬所用,上面寬鬆,下面卻是利落的胡褲馬靴,顯得整個人高挑無比。落日的金色光芒映在他側臉上,連碎發都帶著金光,整個人漂亮得像一隻要展翼而去的海東青。
人性從來幽暗,看見漂亮自由的東西,總是要佔有,要束縛,要馴服,像鷹犬處養的金雕,剪去了飛羽困在牢籠裡。但蕭景衍就忍得住,只是安靜坐在屋頂上,他身上的氣質有時像極明懿皇后,像冰雪,又像明月,總歸是皎潔又乾淨,讓人忍不住想要親他,看他山嵐般眼睛裡為自己露出情緒來。
言君玉果然飛了回來,輕巧地在脊獸上走了一圈,又跳回來,落在他旁邊,側過臉來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