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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看並不真切。
小童心下幾分奇異,倒也無懼,提了絲盞上前便要看個仔細。待拂去層層落蕾,卻竟是一個凌亂包裹的襁褓,適才隱約所見的緗色便是這襁褓所用織錦顏色,襁褓之中一個嬰孩雙目垂閉,若非嘴角上一絲觸目蜿蜒的血跡,那安詳寂靜之態竟要讓人誤以為是跌入了香甜夢境之中。
小童大驚,伸手便探向嬰孩鼻下,那氣息弱得竟是有出無入了。小童急得顧不得自己身量尚未足,抱起嬰孩舍了燈籠拔足便向林外白牆黛瓦處踉蹌奔去。
身後,驚醒了叢叢海棠。夜風如太息,無人知曉早春的一朵海棠何時綻放,恰似無人發覺命運的譜線何時張網。
“師傅!師傅!~”聲聲疾喚伴著廊外慌亂的腳步頻傳入內,屋內挑燈之人卻恍若未聞,專注於手中頁櫝,眼光未曾移過半厘。待小童破門而入跪於身前約摸一柱香後,方才抬了抬眉,放下典籍,露出一張道骨仙風之面,鶴髮童顏,難辨年齡。
“何事慌張?”聲似醇酒,涓涓潺潺。
“弟子於屋外林中發現了這小娃娃,懇請師傅救他性命。”小童見那嬰孩氣息漸弱,感同身受般唇色發青,面上泛起一層揪心之苦。
老神仙手中一串珠,平心靜氣粒粒捻過,“這卻不是什麼小娃娃,乃是佛祖座前一瓣蓮,誤入了因果轉世輪盤,接引燈滅,由是,方從光的間隙裡錯落在我三島十洲上。其元神本該冥滅,若挽其魂魄……洛霖,你慈悲世間萬物,須知萬物皆有其自然之法,機緣乃天定,逆之必起孽。”
“師傅,若能留得她一縷元魂,弟子願擔這反噬之果。”小童清水目翦翦,磐石不可轉。
老神仙閉眼嘆息。
碎瓣流光似折墜,散落萬年猶未覺。
萬年,女孩兒長成了婷婷少女,小童變作了毓秀少年郎。
江南生梓木,灼灼孕芳華。他喚她——梓芬。
天元八萬六千年,三島十洲玄靈鬥姆元君圓寂,遺座下兩弟子,大弟子司水,末弟子掌花。水神洛霖君,翩躚驚鴻貌,憫然天下心,六界皆知。花神梓芬,外界有傳其天人容顏,然避世清冷,性情寡淡,無人有緣得見。
世上萬般故事,無非生、離、死、別。世人諸多牽扯,無非愛、恨、情、仇。
緣何愛?因何恨?
人皆道:最是怕情深緣淺、有緣無份。
殊不知,情淺緣深、糾纏折磨方為魔魘。
天元十一萬八千四百年,天界太子一日夢入太虛境,見縹緲蓮池畔,一女子行路杳香,步搖生花,回眸一瞬,天地失色,驚為天人,遂陡生愛慕之情誼,誓言上天入地定要覓得此女。
一日天界太子偶入俗世凡塵中,正是二十四節氣立春時分,途經一方小園,聞有絲竹悠然傳來,雖是春寒料峭時,然此園中百花已有復甦之意,當下生出些興致,停步入園。
園中桃樹下,三兩樂人絲竹伴奏,一生一旦兩個伶人水袖翻飛,唱腔氣無煙火,潑潑灑灑得滿園春情盪漾,正是“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然,縱是桃豔曲綿,也比不過這戲園一隅裡默默佇立的一個嫋嫋身姿,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下凡布花的花神梓芬,為那戲文所引,停下腳步在此仔細聆聽。
小生唱道:“恰好在花園內,折取垂柳半枝。小姐,你既淹通詩書,何不作詩一首以賞此柳枝乎?”
花旦菱花半掩面:“那生素昧平生,何因到此?”
一生一旦眼光膠著纏綿。
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太子乍見夢中人,喜悲交加,喜的是佳人乃非子虛烏有,且是神仙一族,悲的是佳人竟是六界素傳的冷清寡歡之花神,若想摘得芳心,恐是不易。
戲園中崑曲繾綣,唱詞漣漣仍在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