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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的夏季很好,不冷不熱,荒茂的山丘上,也點綴了些綠色兒。魏一出門買菜歸來,未進得院子,就聽一雙兒女正爭先恐後的展示自己健康的小身板。小兒子說:“我比姐姐吃得多,一頓能吃三碗!”小女兒說,“你盡吹牛!你昨天吃飯不乖還被媽媽打了屁股!”
魏一暗忖這又是哪個政府部門前來慰問。
走進家門,與來者四目相對的瞬間,手上的菜應聲落地。
那人本是蹲在兩個幼子跟前,見女主人回來,緩緩站起了身。
他高大,英武,看人的神情淡淡然一如往昔,卻只在見了魏一時,露出無窮溫情。此刻他攜了笑,輕聲說:“小豬,我回來了。”
魏一覺得,又是夢!
夢真是個又可愛又可恨的東西。
但這回,他矗立在眼前,深情凝視的那雙眸子那麼真實!
但是,只要夢不醒,夢裡的他哪一回不真實呢?
魏一站在原地不敢動,細細的將他打量,揉揉眼,再揉揉眼。
“小豬。”鄒將君又喊。
原來,鄒將君並未死亡。
當初子彈打進肺部,能保住一條性命已是醫學上的奇蹟,是患者強大的求生意識的驅使。但他肺部受傷,又耽誤了治療時間,最後導致腦部供血供養不足,大腦皮層功能嚴重損害,處於不可逆轉的深昏迷狀態,喪失意識活動,只是皮質下中樞仍可維持自主呼吸運動和心跳,就是人們熟知的,植物人。
鄒母痛恨魏一,只為讓魏一徹底死心,故意將鄒將君死亡的訊息散播開來。
一年之後,鄒將君在強大求生意志下,再次挑戰生命 奇蹟。或許是因為鄒母日益鍥而不捨的悉心照料,或許是因為潛意識裡對妻子的思念,反正,鄒將君竟逐漸甦醒過來。只是初時恢復,十分虛弱,思維和自理能力皆大不如前。只能靠坐在床上,說一些簡單的語句,對過去經歷的事絲毫記不起來。羅英每日為了兒子的病情,求神拜佛,見兒子終於好轉,喜極而泣,對他的照料更是體恤有加。卻絕口不提他從前有過婚史,不提那個女孩半句。
又過了半年。
五月,正是出檸檬的季節。
一天下午,鄒將君從午睡中醒來,愣愣的盯著窗外嫩綠的新葉不知想什麼,半晌,他突然口齒清晰的冒出一句:“檸檬水。”
鄒母很高興,忙差人拿了來。
鄒將君盯著那瓶淡黃色泛著點點檸檬瓣兒的透明液體,拿在手裡晃了晃,猶猶豫豫的,輕抿一口,只覺得一股美好的,酸澀的,似曾相識的滋味,由遠及近,由深及淺,那味道伴隨著曾經的記憶,模模糊糊,慢慢騰騰,從靈魂鬚根處浮出水面。
鄒將君低下頭臉,思索半晌,輕緩的抬起眸子,平靜而堅定的盯著母親,問出:“魏一呢?”
半年之後,鄒將君登上了西行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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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頂端的風,呼呼從耳旁經過。兩人站在風中,四目相對,一時間,竟忘卻了人類還有言語一說,兩人都只是默默的,默默的凝望。
彼時那些躁動的青春,稚氣的歲月,已隨年輪逐漸逝去,只沉澱下內斂博大,在眼瞼,在臉龐,在雙鬢,在髮梢。
魏一伸手拭去眼角的潤溢,緩慢而堅定的朝鄒將君走過去,每走一步,都似踏在虛渺無端的雲層。
鄒將君只是看著她的眼睛,沉默。像初始那般,深深的深深的凝視。
他捧起她的臉,幾年高原日照,她白皙嬌嫩的容顏已不復存在,她像任何一名普通藏族婦女那般,黝黑的臉頰,有健康樸實的高原紅。
一雙眼睛更顯得格外純淨。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