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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應該只謝謝何慕天,但她一籠統的都謝了進去。
那些學生們都是回中大的。只有夢竹住在鎮上。她正想走,何慕天走了上來,以一副安閒的態度說:“我送你回去。”
然後,在一大串的“再見”聲中,他們分成了兩路。何慕天傍著夢竹,緩緩的向鎮上走去。月色淡淡的塗在青石板的路上,附近的水田裡,蛙鳴正喧囂著。夢竹低著頭,凝視著石板隙縫中偶爾長出的幾叢青草,和路邊時常飛掠過來的一兩隻螢火蟲,靜靜的向前走著。走了一段,感到身邊的人過於沉默,她好奇的抬起頭來,有些詫異的望望何慕天,後者臉上有種深思的神情,顯得專注而嚴肅,彷彿在考慮什麼問題,而對周遭的一切──包括夢竹在內,都漠不關心。覺得沒有什麼話好說,夢竹又低下頭去,繼續瀏覽著路邊的小飛螢,一面用她的全神,去領會著夜色中的一切:神秘的、美好的、和幽靜的。就這樣,他們一直走到了夢竹的家門口,夢竹站住了,抬起頭,對何慕天沉靜的一笑,輕聲說:“到了。”
“到了?”何慕天收住步子,似乎有些驚訝,茫然的抬起頭來,凝視著夢竹。“謝謝你送我。”夢竹說。
何慕天繼續凝視她,嘴唇微微的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夢竹有些困惑,他想說什麼嗎?她下意識的等待著,而沒有立即打門。但是,好長的一段時間,他就一直默默的望著她,始終沒有開口。那對深而黑的眸子裡,閃爍著一些特殊的東西,似乎有一簇小小的火焰在跳動。這深沉的凝視使夢竹又一次的心跳,多動人的一對眼睛!然後,突然間,他摔了摔頭,好象猛的振作了起來,說:“那麼再見了!”
夢竹怔了怔,還來不及答話,何慕天已經掉轉了頭,向來時的路上大踏步而去。夜風裡,他的綢質長衫飄飄蕩蕩,頎長的影子投在石板地上,別有一股飄逸的風度,望著他昂著頭,瀟瀟灑灑的獨自消失在月光下,夢竹感到一份奇異的困惑和迷惘。倚著門框,她呆呆的佇立著,一直忘了打門,直到門猛的開開了,一個梳著髻,穿著短衫的小腳老婦人,攔門而立,她才驚醒過來。回過頭,她對老婦人不經心的看了一眼,無精打采的說:“是你,奶媽,你還沒睡?”
“睡?我怎麼睡?”老婦人沒好氣的說:“我的小姐,半夜三更還在外面和男人鬼混,我怎麼能睡?我睡了,誰給你等門呀?”
“奶媽!”夢竹把眉頭一皺,生氣的說:“你越老就越喜歡胡說八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嘛!”
“我說錯了什麼?你別以為我沒看到,我在窗子裡看了你們半天了,兩個人站在門口,面對面的……你不要以為我不懂,我的老眼睛比誰都看得清楚。我告訴你,好小姐,你要知道自己的身分……”
“奶媽!”夢竹跺了跺腳:“你怎麼了?你這個嚕囌脾氣到底改不改?”
“我嚕囌,我是嚕囌……”奶媽嘰咕著,一面向裡面屋子走去,“你不是吃我的奶長大的,我才不對你嚕囌呢!女孩兒家,半夜三更才回來,還和那些大學生……”
“奶媽!”夢竹叫。
“好,我不說就不說,等將來高家……”
“奶媽!”
“好好好,我以後就再也不說你,不管你!”奶媽挪動著一雙小腳,搖搖擺擺的走進裡面屋子,又回頭交代了一句:“你媽要你回家之後到她屋裡去,她要訓你呢!”不等夢竹答話,她又加了一大串:“給你煮了兩個敲敲蛋,非吃不可哦,這麼晚回來,空著肚子怎麼睡覺?女孩兒家不作興太胖,也不能瘦得前心貼後心……”
夢竹望著奶媽的影子隱進了屋裡,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天哪,難道每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都會變成這樣嚕裡嚕囌的嗎?穿過了堂屋,她走進自己的房間,摸著黑把手提包扔在床上,再找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