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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內心覺得自己非常不光彩,夜深人靜的時候,心裡也會時時地自省,併為自己所做過的事做一些懺悔。如果說他和肖如玉談戀愛有悖自己從課本上得來的對愛情的理解,以及後來自己感受到的許多委屈還純屬他個人行為,那麼後來他挖空心思地去領導家討好、送禮,把科技處的處長言子昌領進洗頭房去進行色情行為,再到他想法巴結苗得康,請龔廳長跳舞,則完全是非常卑鄙的行徑。他怎麼能夠這樣做呢?可是不這樣做我又能怎樣呢?他在心裡問自己。別人都在做,為什麼我不做?我只是這個社會當中的普通一分子,自然要隨大流。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這句詩在八十年代曾經發出過振聾發聵的聲音,那是出於對十年浩劫發出的吶喊和最強烈的聲討。時間進入九十年代,我們依然看到卑鄙的存在。我不是一個高尚者。鄧一群想。在社會濁流中,我是一個卑鄙的小人。我還有良心嗎?良心還是在的。良心未泯。但好的心意也能鑄錯。他有體會。
苗得康讓鄧一群在劉家村負責搞養殖場。養殖對蝦。他們從南方的一個縣請來了技術員,資金也到位了,剩下的就是開挖蝦池。那一陣子鄧一群每天都往劉家村跑。蝦池一定要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一旦錯過了時間,養殖季節過了,就是耽誤一季。村民對養蝦的熱情並不高,他們不相信能從這裡面得到什麼好處。鄉里、村裡過去也經常搞這搞那,但卻從來也沒有搞出什麼名堂,相反,賠錢的還是農民。村裡看任務派不下去,最後就強行搞攤派,每家都分一份任務。村支書向鄧一群訴苦說,不這樣辦,他就沒法開展工作。鄧一群雖然不喜歡他這樣簡單,但任務迫在眉睫,只能這樣。
第178節:第十三章(3)
鄧一群那次從城裡回來後,心想任務可能完成了,第二天就騎車趕到工地上去看,結果卻發現池子大半都挖好了,但在中間卻留了一個小島。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女正獨自用車子推泥。那個婦女看到他臉上木木的,沒有表情。她臉是枯黑色的,衣衫破舊。鄧一群在心裡不由生出一股憐憫。“怎麼就剩你一個人啦?”他問。婦女停下來,說:“別人家早完成了。現在就剩下我家的任務了。”鄧一群問:“那你丈夫呢?”別人家都是男人在幹。那個婦女苦笑一下,說:“我男人生病了,在家躺了半年了。”
那天的天氣不好,陰陰的,看起來要下雨的樣子。看她在池裡那個樣子,非常吃力。“你男人生了什麼病?”他問。“肝癌。”她說。“治了嗎?”他問。她淡淡地回答:“治也沒用,人家都說,這是個死病。他還不知道呢,只知道是肝上的毛病。還要治,可家裡哪裡有錢啊!”她說話那樣平靜,可能那種苦痛已經被生活壓得沒有了。這是一個絕症。鄧一群問:“你男人多大年紀啊?”她說:“今年四十五。”“你今年多大啦?”他問。她說:“四十三。”鄧一群知道她正和自己的大姐鄧玉梅同歲。“幾個孩子?”“三個,一個男孩,兩個女孩。大的二十了,小的十一。”她說。鄧一群問:“那孩子也該能幹活了。他們呢?”她苦笑了一下,說:“二十歲的老大是個閨女,今年剛嫁出去。”鄧一群默默,說不出話來。
穿著西裝,打著領帶,腳上蹬著一雙嶄新黑皮鞋的鄧一群站在岸上許久,從口袋裡摸出五十元錢,對她說:“這點錢你拿回去給你男人抓點藥。”那個婦女立即紅了臉,像受了很大的汙辱,說:“不行啊,不行啊,我怎麼能要你的錢呢?”鄧一群說:“真的,我又沒有給你多少,就是五十塊,拿著吧。”他心裡當然清楚五十元對一個農婦的意義。五十元在這裡絕對是個大數目。
那個婦女卻堅決不要。
鄧一群心裡存著這樣的一塊疙瘩,中午在村支書家吃了飯,飯間提到這件事,並說要到那個婦女家去看看。支書聽說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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