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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收拾爺爺遺物時,跟我二叔說,我在老家那些天,連著夢見我爸好幾次,哪次他都讓我回單位上班去,你說我能回去嗎?我二叔說,老家的人還想方設法往城裡跑呢。父親說,我三叔也同意我回去,他說現在的衛生院指望不上城裡人了,我覺得他說得對。我二叔說,我爸歲數大了,考慮問題還是老腦筋。父親說,我知道我爸為啥讓我回去。我二叔說,我也知道,可是,你渾身都是鐵又能碾幾根釘呢?就你們那單位,還叫個單位呀!
父親說,所以我才回去呢。
我二叔說,你不是我二大爺,他們那代人幹出來的事,叫崇高,我們如果也崇高,得讓人笑掉大牙。
父親問,為啥?
我二叔說,現在是商品時代,除了當官的給人開會,誰還談什麼精神呀奉獻呀,你弄那些虛無縹緲的玩意,能不讓人笑話!我二叔說到這裡顯然很氣憤,手裡的針灸包被他發狠地甩到紙箱裡,撞上裡面的血壓計。針灸包的拉鍊崩開了,大小型號的銀針紛紛蹦跳出來,有幾根還彈到父親臉上。父親貓下腰默默拾撿銀針,捏起一根插進包囊,再捏另一根,捏著捏著,眼淚隨之落了下來。父親是睹物思人,這個棕色真皮針灸包比他的年齡都大,可它的存在意義真會發生改變嗎……
冬天不多冷【13】
13
實事上,母親跟父親的感情沒的說,倆人從結婚到現在,沒發生過太大的摩擦,相互間免不掉絆兩句嘴或說幾句刻薄話,但在對方心裡都不會存留太久。母親改行是在五年前,那時候,她跟父親已經開了六年診所了,效益說不上太好,但也不算太壞,畢竟有爺爺撐門面,要比最初混得有盼頭。有一天我大舅跑到縣城,跟母親說,你們倆別開診所了,跟我開礦去吧。細緻問了才知道,我大舅挖菜窖時挖出來一堆青石頭,懂行的人說,那是鐵礦石,市場價格正經不低呢。
父親沒有開礦的打算,母親也不允許他改行,她跟我大舅說,你妹夫那人老實巴交,沒啥膽子,讓他跟他爸當醫生,我跟你開礦去。母親後來跟父親解釋,說你當個工頭也不是不行,關鍵是我們學的專業,死活得有個人守著。
母親改行以後脾氣明顯漸長,她會因為不順心的事回家找茬訓斥父親。父親遇到這種情況一律選擇忍耐,母親讓他幹啥就幹啥,不讓他說的就不說,顯得極不男人。別人都說父親怕老婆,就像老鼠見了貓,在我看來並非如此,反倒覺得父親最懂感情。感情這東西其實就是一堆幹木耳,不放到理解和尊重的白水裡浸泡是不行的。
不過,母親哪次跟父親發完脾氣都後悔,問父親,我這樣算不算更年期提前?父親說你才多大呀就更年期?然後就給母親剖析她愛發火的原因,說你在礦上當領導,平時對手下耍橫耍慣了,這個習慣,自覺不自覺地就帶到家裡,再說,礦上那麼大個攤子,順心不順心的事都能碰上,有的話能說,有的話不能說,不能說的你上哪兒說去?我自然就成了你的出氣筒,這樣的表現不算更年期提前。母親問你恨我不?父親說,不恨!母親聽了這些話心裡美滋滋的。美歸美,回到家該發脾氣照樣發,父親該忍耐還要忍耐。
父親跟我說,啥事就怕習慣,習慣了你媽發脾氣,聽不到她大吼大叫,就像睡覺她聽不見我打呼嚕一樣,總覺得少點啥。
那個冬天大雪封山,母親心情開始煩亂,吃不好睡不安。其實,父親回單位上班,對母親來說不是多要命的事,但她還是覺得父親有些愚了。她始終認為,這種愚是帶有遺傳基因的,跟剛剛去世的爺爺分毫不差。母親試圖阻止父親回去,可是阻止他的理由是什麼?在這個問題上母親不想耍混,父親說了,是爺爺託夢給他,讓他回去上班的。如果耍混,讓九泉之下的老人怎麼看?活著沒孝敬好他,死了還能不滿足他嗎!就算父親耍花招把爺爺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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