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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無所謂。
校服上洗不掉的惡意塗鴉, 書包被淋上怎麼洗都能聞到的黑椒味, 還有鞋帶被綁在凳腳上的煩躁。
她討厭學校,討厭上學, 討厭同齡人。
可是她又很難去討厭溫年。
哪怕一次一次發現課本不見, 發現校服又髒了,發現自己倒完垃圾的垃圾桶又被人扔了盒飯,她還是不可抑制地會想溫年。
因為溫年幫過她一次, 她就開始幻想對方幫她無數次。
永永遠遠幫她。
但溫年的性格有太多不穩定性。
哪怕阮湘知道她的很多缺點,在那樣的時候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到對方的好。
溫年會說「你好沒用啊, 站得起來嗎, 我揹你唄。」
她會去罵那幫男孩, 會揮拳揍人,高中校服拉倒最頂頭,以為自己很帥,其實下巴肉被夾到,下一秒就破功, 齜牙咧嘴地說好疼。
俗套電影的俗套情節。
她卻還是會為這種俗套而反覆想念。
溫年是她晦暗青春裡一抹亮色,會驅趕陰霾。
卻同樣是糟糕的噩夢。
出現在她糟糕的夢境裡,以滑稽的姿態說我們結婚。
可她是女的。
算了吧。
那時候阮湘也沒什麼同性戀的概念,她的世界都是空蕩的,和她的房間一樣,破舊的傢俱,搖搖欲墜的窗戶,一開啟就吱呀的門。
吱呀吱呀地度過了她糟糕的青春。
一開始她的確認錯人了,以為是季夢雯。
但這種認錯,其實很好發覺。
因為季夢雯骨子裡和她沒差,一樣地冷。
所以才會喜歡和溫年一起。
溫年就像源源不斷的發電機,活力壓根不會熄滅,反而會籠罩周圍的人。
因為是同樣的人,所以阮湘沒去戳穿。
季夢雯比她更會偽裝,她的人緣很好,朋友也很多,百分之八十也是溫年的朋友。
一開始阮湘也覺得奇怪,為什麼季夢雯父母都對她很好,她卻還是不太開心。
後來去做客的次數多了,她才明白。
世界上的父母始終有共同之處,不論好壞。
都在對子女的控制上,像是無師自通。
又像是代代相傳。
季夢雯被嚴格要求,哪怕她可以跟溫年逃課,可以跟溫年偷摸出去喝酒,哪怕她偷偷戀愛。
都在那個範疇裡,精確無比地被圈禁。
這種圈禁不是具體的,反而抽象無比。
是一種遙遠的牽制,無論你長多大,你離開多遠,都如影隨形。
按部就班地生活,順從地被安排。
也就是這樣的季夢雯,遇上一直以防備姿態面對人的阮湘,才會嗅出點同類的警覺。
開始在毫不知情的溫年身邊,你一腳我一步地無聲鬥爭。
下雨的撐傘,運動會遞過來的飲料,一起吃的一碗臭豆腐。
談不上輸贏。
畢竟季夢雯佔據了發小的位置,而阮湘是溫年莫名其妙喜歡靠近的人。
掌握主動權的一直是溫年。
季夢雯能察覺一點,但也沒敢篤定。
阮湘也能感覺到一點,卻也不敢去確認。
於是就這麼僵持著長大了。
她試圖拋掉這段過去,於是接受了一段不門當戶對的婚姻,以逆來順受的態度,迎接衣食無憂就是沒有愛的未來。
季夢雯依舊保持和溫年的聯絡,她不提阮湘,溫年也不提,大家各自走各自的路,踉踉蹌蹌地走到了中年。
誰知道溫年還是沒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