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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是個不長進的弟子。
十五師兄和我同病相憐,我們覺得子闌實在聰明得討人嫌,指天指地地發誓,一輩子都不跟這種聰明人相好,還寫了封書兩兩按了手印,埋在崑崙虛中庭的棗樹底下,以此見證。
可如今,夜華在學堂上的這副聰明相,我瞧著,卻討人喜歡得很。
我隱在學塾的窗格子外頭,直等到他們下學。
兩個小書童幫夜華收拾了桌面,簇著他出了門。我也在後頭跟著,不曉得如何才能自然地顯出身形來湊上去跟他搭個訕。我輾轉著,猶豫著,躊躇著。背後嗖嗖兩聲,我下意識一拂袖子,兩顆疾飛而來的小石頭立刻撥轉方向,咚咚砸在路旁一株老柳樹的樹幹上。
動靜引得夜華回頭,三四個半大毛孩子唾了聲,跑開了。邊跑邊唱著一首童謠,這童謠一共七句話,道的是:“米也貴,油也貴,柳家生了個小殘廢。前世作孽今世償,天道輪迴沒商量。縱然神童識字多,一個殘廢能如何。”我腦子裡轟了一聲。抬眼去看夜華的右臂。
天君他奶奶的。夜華是他的親孫子,他一顆心卻也忒毒了些,轉個世也不給備副好肉身,夜華右臂的那管袖子,分明……分明是空蕩蕩的!!
簇著夜華的兩個小書童忠心護主,要去追那幾個小兔崽子,被止住了。那幾個小兔崽子我瞧著眼熟,在腦中過了過才想起是夜華的幾個同窗。身為過來人,他們的心思我自然摸得透徹,多半是自己功課不好瞧著夜華卻天縱奇才,於是生了嫉妒之心。可嫉妒歸嫉妒,默默在一旁不待見便得了,編個這麼惡毒的兒歌委實太過。哼,這樣不長進的兔崽子,將來吃苦的時候,就曉得當年做這些混賬事的糊塗了。
夜華左手拂了拂右臂那管空蕩蕩的袖子,微皺了皺眉,沒說什麼,轉身繼續往前走。我看在眼中,十分心疼,卻又不能立刻顯出身形,以防嚇著他們幾個,只能空把一腔心酸生生憋回肚裡去。
我從黃昏跟到入夜,卻總沒找著合宜的時機在夜華跟前顯出真身來。那兩個小書童時時地地跟著他,跟得我分外火大。夜華他戌時末刻爬上床,兩個小書童寬了他的衣裳服侍他睡下,熄燈後立了半盞茶的工夫,終於打著哈欠退下去睡了。
我籲出一口氣來,解了隱身的訣,坐在夜華床邊,藉著窗外的月光,先挨近細細瞧了瞧他,再伸出手來隔著被子將他推醒。他嗯了一聲,翻了個身,半坐起來矇矓道:“出什麼事了?”待看清坐在他跟前的不是他的書童而是我時,他愣了。他木愣愣呆望著我,半晌,閉上眼睛復躺下去,口中含糊道了句:“原來是在做夢。”
我心中一抖,急匆匆再將他搖起來,在他開口之前先截住話頭,問他:“你認得我?”我心知他必定不認得了,方才那句大約也只是被鬧醒了隨口一說,
可總還揣著一絲念想,強不過要親口問一問。
他果然道:“不記得。”皺了皺眉,大約瞌睡氣終於散光了,頓了半日,道:“我竟不是在做夢?”
我從袖子裡掏出顆鴿蛋大小的夜明珠來,好歹藉著點亮光,拉過他的手蹭了蹭臉,笑道:“你覺得是在夢裡頭嗎?”
他一張臉,竟漸漸紅了。
我大為驚歎。轉生後的夜華,竟原來如此害羞嗎?
我挨著他坐得更近些,他往後靠了靠,臉又紅了紅。這樣的夜華我從未見過,覺得新鮮得很,又往他跟前坐了坐,他乾脆退到牆角了,明明一張白淨的麵皮已紅透了,面上卻還強裝淡定道:“你是誰,你是怎麼進我房中的?”
我想起從前看的一段名戲,講的是一個叫白秋練的白鱘精愛上一個叫慕蟾宮的少年公子,相思成疾,於是乎深夜相就,成其一段好事。夜華這樣,令我起了一絲捉弄之心,掩面憂鬱道:“妾本是青丘一名小仙,幾日前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