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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惟一的食客,他吃時雖不說話,但眼神之中自有反映,好不好吃都看得出來。只要他眼神一亮,覺得滋味鮮美,趙無極就不由心中大樂;但若他不動聲色,味同嚼蠟,趙無極就似受了極大侮辱一般,心中萬般難受。下一頓做菜一定要做好,以挽回這個面子來。
有時,那趙無極把船停在江心,卻也是越停越遠。但每次也只遠出半丈,不更多也不更少。他知駱寒輕功卓絕,是有意考校他的極限。讓他吃驚的是,駱寒一撲,竟可撲至四五丈遠,加上借力蓄勢,轉換身形,以樹枝竹林加勁,更可撲出七丈之遠!這一手輕功,據趙無極所知,江湖之中,除了龍虎山上第九鬼“魅影”孫風外,只怕無人能比。趙無極嗜武成性,偏碰著駱寒這麼個耐考之人,自覺有趣。那日,他試出七丈距離只怕已是駱寒的極限,故意還要把船挪遠一點,卻不再是半丈,而只挪了三尺。他在船頭洋洋自得,駱寒看到,微微一笑,卻象並不為難。他還是借樹枝之力,一躍撲出,不過才過七丈身子果然就已下沉——但他本弓著腰,這時腰一挺,整個人在空中位置雖沒動,但他的手又往前竄了一尺多一點。就憑這一竄,他的手指已搭上船弦,身子卻也要平平的拍在水上。好駱寒!兩指用力,人已蕩了起來!只見他團身而起,在空中一連旋了三個圈,才落向船舷內。趙無極也是看得眼花繚亂。因駱寒這一翻已盡全力,氣息未免不調,落下之勢頗重,船小不穩,被他這一震,雖不至翻,但只怕爐上的湯要潑了。趙無極可捨不得,就伸手向駱寒腋下一託,兩人相視一笑,把早起時為一隻沙鷗鬧的意見全都笑散。
第二天,趙無極又把船移遠數尺,要看他怎麼辦。哪知飯熟時駱寒看也不看,卻拍了拍那頭駱駝的頭,貼在它耳邊耳語了幾句,那駱駝便站起,趟入水中,冉冉泅來。
卻見那駱駝到了船首,叨起兩個饅頭,往回就遊。趙無極愕住,驚愕中,那駱駝已上了岸。駱寒從它口裡接過饅頭,也不嫌髒,張嘴就吃了一口——趙無極不由駭笑:一笑這少年真的是與這駱駝同食共寢,二笑那駱駝竟象真的聽得懂人言。等了一會兒,駱寒似覺沒滋沒味的,剝了塊樹皮,且指甲在上面劃了幾劃,交給那駱駝嘴啣住了,依舊泅水叼了過來。
趙無極接過樹皮,見上面只草草地劃了兩個字:“菜來”!不由失笑。反正那駱駝的背寬而且厚,趙無極就取了兩碟菜放在它背上,由它載著回岸。
如此逍遙,將近十日。十日之後,兩人到了馬鞍山前。
這塊地名叫採石磯。兩人到時,已是晚上,餘霞如錦,映江成燦。趙無極漁樵十載,也少見這般美景,真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看著這般景緻,讓人覺得,終老此鄉也是心甘的。他飯熟時,駱寒依舊上船來。兩人靜坐開飯。
這十餘日下來,趙無極雖未忘彼此身份,卻已覺兩人象是朋友了一般。他這一生少有朋友,但和駱寒在一起,他似已忘了自己的年紀,只覺得如鷗盟鷺友,兩無嫌猜。
飯吃罷,駱寒卻一時沒動,並不回岸。趙無極也就不慌收拾。兩人看著那晚霞,只見它攤綃鋪錦,讓整道江水似都被鍍上了一層金邊。
良久,駱寒忽道:“我要過江了。”
趙無極一愕,還沒反應過來。
駱寒望著天際彩霞,那麼豔,那麼絢爛,但只等日頭一沉,它就會馬上屬於昨天。
而明天呢,明天的晚上,誰知會是什麼樣的雲彩?說不定會變成沉甸甸的陰霾。今天,也許是屬於他們——他和一個老者的最後的晚霞。
萍蹤際遇,偶然會心,人生交遊,不過於此。
駱寒輕聲道:“我是必須要過江的了。”
他聲音中微露感慨。
趙無極聽到這第二遍時,似才明白過來。他也看向彩霞,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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